“你再說一遍。”雲見離坐在火堆旁目不斜視。
杜與之乖巧的跪坐在雲見離對面,雙手撐著膝蓋,完整的把付一行的話重複了一遍,“付老說,說觀音廟遇到了一件非常棘手的事,需要您親自回去解決。”
“有多棘手?”雲見離用暖和手去捂冰涼的臉。
“這……”杜與之的手不安的抓著膝蓋,付一行沒告訴他如果雲見離追問的話該怎麼回答,“應該是付老解決不了的問題。”
與雲見離對話的杜與之全然不復之前那般囂張和不耐煩,像晚輩對待長輩那樣即恭敬又謹慎,生怕哪裡回的不好惹雲見離生氣。
舉止端莊、神情雅正的杜與之引得他身旁的小姑娘頻頻側目,相處這幾天,她第一次見杜與之這樣。
原來,在雜草叢裡扒拉來扒拉去的尋找雲見離的不是別人,正是裴忌大鬧觀音廟那一日受付一行指派去找雲見離的杜與之。
杜與之不曉得雲見離改變路線的事,因此是按原路線走的,途中遇見不少受瘟疫折磨得痛不欲生的村民。
他是杜正倫的兒子,即便是不受寵的那一個,但還是頗受觀音廟眾人照顧,從未踏出過觀音廟一步,更未隨付一行出過診,沒見識過瘟疫之下的百姓疾苦。
相比在觀音廟裡混日子的安逸生活,外面的人彷彿活在人間煉獄。杜與之走著走著,不由得為自己尸位素餐遊手好閒的過往感到心虛。杜與之埋低腦袋,裝作什麼都看不見的樣子急匆匆的從病倒在地的災民身旁走過。
衣角忽然被拽住了。
杜與之不耐煩的扯了幾下,沒扯動,於是使上了勁,衣服是扯出來了,腿卻被抱住了。
“去死!”杜與之對著大腿上那個亂蓬蓬的腦袋罵了一聲。
“你是觀音廟的醫師嗎?”亂蓬蓬的腦袋揚起來,露出一雙黑葡萄般大眼睛,她的臉很髒,眼睛卻很清澈。
“你是觀音廟的醫師吧!”她說,“我見過,他們穿的就是這身衣服。”
杜與之低頭瞄了眼身上灰白色的醫師服,在心裡把付一行罵了一遍。沒錯,衣服是付一行讓穿的,說是統一標識,方便認人。
“有病!我撿的。”
他不想管閒事,只想快點找到雲見離,拜他為師,學習醫術,讓看輕他的人高攀不起。
“不是的。”亂蓬蓬的腦袋抱得更緊了,“你身上有股藥香味兒,錯不了,醫師大人,救救我爺爺吧,我們走不到觀音廟了,嗚嗚嗚……”
杜與之怕哭聲會吸引來其他人,忙制止道:“你爺爺在哪兒?帶我過去看看。”
小姑娘果然不哭了,攥著袖子抹了把眼淚鼻涕。
“在這邊。”
杜與之跟在她身後,擰著眉,老大不樂意了。
“先說好,我出來的急,沒帶多少藥,救不了你別怨我。”
“不怨不怨。”小姑娘聽杜與之這麼說心情轉晴,隨即卻嘆了口氣,“如果能撐到觀音廟就好了,他們說廟裡有位女神醫,能起死回生。”
杜與之沒好氣道:“你聽誰說的,神醫根本不在觀音廟。”
小姑娘仰起頭,“你知道?”
“不然你以為你為什麼會在這兒遇到小爺我。”
小姑娘是棲霞鎮村民,從小和爺爺相依為命。幾天前,老爺子不幸得了瘟疫,為了不連累孫女,找了個刷碗沒刷乾淨的理由把孫女趕出家門。孫女氣歸氣,終是割不斷祖孫親情,偷跑回去看望老爺子,一看不要緊看了嚇一跳,老爺子已經病得下不了地了。
聽人說觀音廟貼出告示,能治瘟疫,小姑娘也不怕傳染,毅然決然的攙起爺爺出門求醫,奈何老爺子身體太差,又到了瘟疫晚期,沒走幾里路就撐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