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看到容小龍拔下羽箭,隨手就把落下的斗篷掛在一個枝丫上,他蹲下身在草叢中找了一會,摸到了什麼東西,露出一副嫌棄的樣子。
賀蘭願說:“容少俠,怎麼了?”
他很是有些此地無銀三百兩的心虛:“是蟲子嗎?”
話音未落就跑過去看。
結果就看到容小龍用兩根指頭拈著剛剛被翟天光嚥下去的紙團。賀蘭願看過一些人為了掩藏贓物把一些重要東西吞下肚,其實這毫無作用。隨手踢胃一腳,就能叫當場吐出來。只是那贓物就真的髒了。賀蘭願從來不肯親手碰觸。有的時候連看都不肯看一樣,下人呈上來的時候都叫站的遠遠,似乎只要視線交匯,就會折壽三年。
所以在看到東西的第一眼,賀蘭願立刻露出嫌棄的表情,可是還為等他移開視線,他就發現了異端:那個紙團,居然就是個紙團,乾乾淨淨,皺皺巴巴,極其乾燥。彷彿只是被人揉搓擠壓一番,並不曾被沾染過口水吞進肚裡。
容小龍看一眼賀蘭願就知道他眼下在想什麼,容小龍說:“我說了,他不是人。”
賀蘭願小聲說:“那.......眼下在哪來呢?”
“沒了,”容小龍說,他展開那個皺巴巴的黃紙,黃紙原本還有寫著翟天臨的名字,還有圈畫的小人,可是如今,乾乾淨淨,空無一物,“灰飛煙滅。”
賀蘭願一呆:“沒有來世了?”
容小龍說:“沒有來世了。”
說到這裡,賀蘭願心裡大概是有了點數。他不禁攥緊了手中沾著容小龍的血的帕子。容小龍看一眼,覺得賀蘭願並沒有給他帕子的意思,他也不說什麼,就用攤開的黃紙擦了擦手,仔細把指尖凝固的血跡給擦乾淨。
賀蘭願似乎這才反應過來,連忙遞上了手裡的帕子,一同遞過去的還有剛剛找到的金創藥。
容小龍接過,說:“多謝。”
他用手帕把手掌繞了一圈,也沒擦金創藥,只是到打結的時候,著實費了一點力。賀蘭願看不下去,伸手給他打了個蝴蝶結。還很大。
容小龍:“.......多謝。”
賀蘭願卻不客套,他問:“被容氏殺死的靈鬼,會灰飛煙滅嗎?”
容小龍回答:“如果剛剛翟天光讓我燒了黃紙,就不會的。”
容小龍說:“可惜我剛剛不慎,黃紙讓他搶走了。”
賀蘭願絲毫不關心翟天臨的死活,他問:“那麼,對於賀蘭予以及那不予樓的殺手,你要如何做?”
他不等容小龍想好答案,就說:“殺了他們。灰飛煙滅。”
賀蘭願說:“他們活了那麼久,造瞭如此多的孽,就算是還剩一世或者半世,也投不了好胎,只怕豬狗不如。不如成全他們,死了個乾淨。”
“這筆買賣並不虧,你也說了,他們不是人,可是我是。我是個人啊,白停雨也是人,我想活,白停雨也想活,我們生而為人,為何要去受一群不是人的制約呢?天天提心吊膽,助紂為虐?”
“這些靈鬼,都不是什麼好東西。包括那個翟天光。你知道他是怎麼死的?他好賭,一開始是偷陌家的油水去賣,企圖還利息,可是被陌家給查出來了,他就想賣了他的女人和兒子,又被陌家知道給攪合了。他沒了主意,怨恨陌家,就在一個晚上偷偷回到陌家的小廚房把自己給吊死,他估計尋思著想變成厲鬼朝陌家索命,結果你也看到了,爛泥扶不上牆,爛鬼也成不了事。哦對了,他不老實,外頭還欺負寡婦——你說他這樣的成了靈鬼,天長日久,他得多壞啊?”
賀蘭願說的這些話,比較往日說的,其實不算多,可是今天聽著,卻格外真。容小龍不知道是賀蘭願故意而為,還是真情流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