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人會相信,萬物有靈。這沒錯。萬物當然有靈。可是這個靈,絕對不可以曲解為‘萬物有情。’
人類很自作多情。
所以老會編撰出來一些什麼妖怪修煉成人的模樣,就會和人一樣,產生七情六慾。
沈酒說:“根本不會。”
人妖有別。
三字經文中寫,人之初性本善。
其實這種善,往往並非指代善良或者善意這樣的情感。更多的是一種純真和無畏。
人出生,如混沌初開,一片雪白。無情又蒼白。年歲越小,七情六慾就越發的淺薄。其實人類也明白這個道理。否則就不會把一些諸如扯掉螞蟻的腳,撕碎蝴蝶翅膀,拔掉正在生長的幼苗的行為以對方還是個孩子來開脫。
因為明白孩子‘不懂事’,明白,孩子無情。
愛恨嗔痴,七情六慾,憐憫,善惡,非要在日後,才會慢慢地跟著骨骼,心扉,個頭,慢慢的長出來的。
而這些東西,妖怪是沒有的。
哪怕是披著人皮偽裝做人混跡人間。
沈酒曾經寫過幾個聽來的事情。
見識到精怪對於凡人的看法。
怎麼說,基本上就是沈柏良看橘貓的眼神了。
精怪雖然在根本上和人間杜撰謄寫在書上的妖魔鬼怪不一樣,但是精怪在人世間久了,就算是那些深山老林的老樹長藤,也不可能終生不見一個人類。
獨行人間的沈酒之後經常會聽到老樹和小藤妖嘀咕:“這人是怎麼長的,就兩個小腿兒,爪子也不能刨地,抓起人來樹皮都撓不破一分.......也沒有濃密的毛可以抵禦風寒,牙齒還是平的,尖牙都沒有,也不會爬樹,跑的還沒有山羊快......怎麼這麼能走啊.......你看那腿,還沒竹竿結實。”
沈酒原本路過,順便聽了一耳朵的熱鬧,他聽老樹招呼藤妖,於是也順著看,那老樹還特意在那個被它議論的樵夫走過去的時候輕輕落下一堆自然枯敗的葉子到樵夫的頭頂,樵夫也不停下,任何那落葉和柴火掛在身上和柴火上。反正都是要去家中生火,也不嫌棄落葉不經燒。宋明遠看那個樵夫的腿。其實算起來,這個壯年樵夫算是很有勁的,大腿粗壯,褲腳挽到了膝蓋上,漏出的小腿結實有力,面板曬得黝黑,還糊著用以躲避山中蚊蟲的泥巴。
然而這樣的樵夫,在老樹的面前,還沒有一根竹竿來的解釋。那細胳膊細腿,還白生生的沈酒怎麼辦?
而等到沈酒路過的時候,不管是老樹精和藤精都閉嘴了。
她們似乎怕沈酒。也不知道怕什麼。
怕什麼?當然是怕神仙給的東西。
橘貓將軍想。
不過老樹的這類話題,宋明遠並不是第一次聽到。
山羊精也如此說過,梅花鹿也贊同,更別提那老狼、獵豹、以及山中被供奉總有新鮮果子和花戴的老白猴。
聽得久了,連沈酒都覺得有道理:這天下萬物,好像只有人類才需要在行走的時候穿鞋子,夏天太熱了會中暑,天氣太冷了還會凍死,解暑要飲湯,取暖要棉衣,就連冬日也學不會如狗熊那樣吃的胖一些去冬眠。
他們無法冬眠:冬日是一年四季唯一的,可以喘口氣喝一碗苞穀米粥,然後安安靜靜心滿意足看大雪的時候。他們忙碌三季,家中有糧,身上有衣,腳上是新納的千層底鞋,嘴角都是滿意的笑。看過這一場冬雪,來年定然會是個好年景。莫要辜負這種好年景。要對得起這一場瑞雪,要開始挑選種子,用稻草編製成草甸給莊稼地蓋上,要撒草木灰防止土地生蟲,要把紅薯和蘿蔔賣進地裡.......他們總是這樣忙忙碌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