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修仙問道的,大多苦修,吃齋唸佛,尋仙問道。磨練意志,飢餓體膚。實在是苦。大概為了和這個俗世紅塵區分開來,儘量把自己往神仙那裡靠。秉承著這個想法,修仙的路途就會越來越寡淡,越來越孤單。
可是精怪修行並非如此。
精怪艱難,本就是人間突兀產出。更可為是夾縫求生的存在。天地人間。天上神靈,地上小鬼,都自動遮蔽了人間。而人間人間,以人之所居為本,神仙鬼魂任由其凡人胡亂編造神仙故事,胡亂戲說人鬼未了情。就如同人在看螞蟻聊天一樣的不在意。
螞蟻聊天,螞蟻搬家,螞蟻收集食物,人類都不會在意。
可是要是有一天螞蟻聽懂了人說話,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螞蟻會聽懂人話,這在人類眼中,就會是奇聞一件。比八哥說人話還逗趣。而且螞蟻會說話,是不是鳥雀也會?是不是老虎,兔子,狐狸,猴子都會?那麼會說話是不是表示他們有了靈性?這一次是會開口講人話,下一次,是不是就會蓋房子,織布,嘗百草?再下一步,會不會開墾農田,興修水利,出書立傳,攻打城樓?
細思恐極,一隻螞蟻,將會迎來一場人和生物的大戰。
所以螞蟻會說話,就不該讓人類知道,越低調越好。
小動物成為精怪也同樣是這個道理。小動物可以成為精怪,一隻黃鼠狼就可以統治山林,甚至可以披上假面,混跡人間那麼多年。
人,可能不是人。建立信任,知道人心,需要日久方可見真章。可是打破信任卻只需要一瞬間。
精怪會變化人性。
有心者加以利用,指控對立者,他是精怪,這個不是人,再收買個道士和尚,三教九流,弄個什麼儀式,跳個什麼大神,抓一隻死物,冤死一個活生生的人。
多麼容易的一件事情。
多麼可怕的人心。
人心禁不起誘惑,人心又強大又脆弱。
故而神仙遠離,小鬼不纏,精怪遠遁。
這是規律。
規律是人定的,只有人能打破。
眼前老嫗是精怪,眼前宋明遠是神仙。只有沈酒是人,只有沈酒有打破這個規律的權利。
......
沈酒在皺眉聽這個犯了規矩的精怪在陳述難言之隱:
黃鼠狼精怪帶走了初生的嬰兒幼崽。準備回去飽餐一頓。那嬰兒雖然算是幼崽,可是那也是人類的幼崽,加上作為襁褓的小棉被,個頭幾乎和精怪的本體一般大。精怪多少陷入了為難。於是靈機一動,就幻化了一個婦人的假面,學著人類婦人的模樣,把嬰兒環抱在懷裡。這才開始往山林的深處走去。
說來也怪,原本大哭的嬰兒,在被精怪扮做的婦人抱起來的一瞬間就停止了哭泣。他睜一雙溼漉漉的眼睛看著那個婦人的臉。直勾勾的看,目不轉睛地看。看了一會,才又開始大哭。
剛剛下了一窩小黃鼠狼崽子的精怪自然明白幼崽大哭的原因。大概是源自於母性的本能,精怪居然開始給他哺乳,餵飽他,再把他繼續帶去林中深處。
幼崽在林中深處的洞穴裡度過了他誕生之下的第一個平和的夜晚。他睡的酣然,一邊好幾只毛茸茸的小黃鼠狼圍著嬰兒東聞聞西嗅嗅,對於這樣一個龐然大物好奇不已。
到最後等到朝陽升起的時候,人類的嬰孩已經和小黃鼠狼崽子們擠在一起睡的七歪八倒。
精怪就想:“算了,也不缺這一口吃的。”
於是黃鼠狼精怪就披著那假面,選了一個夜晚,準備把這個人類的孩子還到人間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