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生糕被體溫焐得發軟,咬下去時,裡面的芝麻餡混著花生的甜在舌尖漫開,竟比酒閣最好的點心還要暖。
暮色從山後漫上來時,雪已經漫過了膝蓋。遠處的冰峰隱在雪幕裡,像一群沉默的巨獸。
沐清淺忽然攬住我肩膀,將我往他懷裡按了按,他的心跳透過衣襟傳來,在風雪呼嘯的夜裡,竟成了最安穩的節拍。
我望著漫天飛雪,忽然想起他書房裡的那幅《雪山行旅圖》。此刻我們便在畫中,只是比畫裡多了些風雪,也多了些彼此相倚的溫度。
雪還在下,可我知道,只要他在身邊,再深的雪,也終有踏過去的那天。
雪越下越急,打在岩石上沙沙作響。我數著呼吸打發時間,每撥出一口氣,就在面前的雪地上畫一道痕。
“再等一個時辰。”他沐清淺搓著我凍僵的手指,哈出的白氣在睫毛上結霜,“等雪勢稍緩,我們就去尋木屋。”
那是蘇瑤告訴我們的地方,專為採藥人歇腳之用。
遠處隱約傳來雪崩的悶響,像巨人在雪山深處翻動書頁。我靠在他胸前,聽著他心跳聲混著風雪聲,忽然覺得這漫天的白不再可怕。
他指尖輕輕拍著我後背,風雪將整個天地扯得支離破碎,卻在沐清淺的掌心織出一片暖。我看見他眼底映著微光,不是雪光,不是火光,是比星辰更堅定的東西,在無邊的白裡闢出一條路來。
“抱緊我的脖子。”沐清淺的聲音被風雪扯得破碎,我剛環住他肩膀,就被他猛地扛上肩頭。
沐清淺踩著及膝深的雪踉蹌前行,靴底碾碎冰層的脆響混著粗重的喘息。
等那座木屋的黑影終於撞入眼簾時,我的睫毛已凝著冰碴,看見他耳尖凍得發紫,卻還騰出一隻手護著我後頸,生怕被雪給劃傷。
沐清淺擋在我前面,積雪從他肩頭簌簌滑落。木屋裡的熱氣裹著煙味撲面而來時,我差點嗆出眼淚。
角落的火塘燒得正旺,架著的銅壺“咕嘟咕嘟”響,卻抵不過屋裡的擁擠。屋內火光跳動,映出三撥人警惕的臉。
左邊靠牆角落縮著對祖孫,老嫗用羊皮襖裹著孫子,布滿皺紋的手正往他嘴裡塞烤土豆,看見我的目光,老嫗將孫兒摟得更緊。
中間的長木凳上坐著三個江湖人士,女子抱劍而坐,劍柄纏著的紅絲帶還滴著雪水,兩個男子正在擦拭長劍,劍鞘上的刻字已經被磨得看不清楚,看見我與沐清淺,他們也毫不在意,繼續做著自己的事。
右側的草堆上坐著六個糙漢子,腰間別著弓箭,腳邊放著濕漉漉的狐皮和背簍,其中一人正用粗瓷碗分著壺裡的烈酒,看見我們到來,有個刀疤臉已經警惕的站了起來。
“打擾諸位,借個地方避雪。”沐清淺抖落大氅上的冰碴,視若無人的走到左邊角落,脫下大氅鋪在地面上,扶著我小心坐下。
江湖客中的女子掃過我們濕透的衣擺,忽然用劍鞘撥了撥火塘,添了幾塊松枝:“烤烤吧,這雪怕是要下到後半夜。”
沐清淺卻沒有過去,只是道了聲謝,向他們借了根火,然後拆了個木桌子,迅速在我們這塊地升起了一個火堆。
對面角落裡的老嫗忽然招手,往我手裡塞了塊烤得焦黑的餅:“姑娘家的手這麼涼,快吃點熱乎的。”
她孫子睜著烏溜溜的眼睛,從懷裡掏出半塊蜜餞,粘著糖霜的小手不停的往嘴裡塞。
“你們也是採藥的?”糙漢中有人開口,嗓音像砂紙磨過石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