箭放了三輪,裡面的慘叫不絕於耳,從外面看來,整個屋子就像只刺蝟。
一炷香後,有人推開門邁進了殘破將傾的房舍。
踏著滿地的箭身和箭鏃,在窸窸窣窣的腳步聲中,錢至出言問:“人應該死絕了吧?還好你去找那林停晚探了探口風,咱們才能提早籌劃。”
黎見昈緊隨而來,他沒有錢至那麼樂觀,眉頭緊蹙,一副鬱郁寡歡,小心謹慎地蹲下身撿起一隻斷箭,放低聲音道:“我只是去真心誠意地應邀買流螢月明玉。至於此事,只要人認罪,不必傷及性命。”
錢至露出厭惡的神情,“黎公子,人被害死了你又開始做好人了。”
黎見昈神色陰暗,自說自話:“替官府緝拿罪犯,就地正法,怎麼不算是好人?”
錢至最受不了此人假惺惺裝腔作勢。每次主意是錢至出的,事情是兩人共同做的,最後他倒是一反常態為惡行正言,壞人只剩自己。
他不屑地嗤笑一聲,踢著一支箭向前走去。
突然身後傳來激烈的掙紮和喊叫,兩人同時驚恐回頭,竟看到幾十個弓弩手和侍衛與另一波來向不明的隊伍混戰在一起。這隊人衣著和招式都高度統一,組織得當,行動有條不紊,應付錢至私自從官府借來計程車卒也絲毫不落下風。
“不好!”
黎見昈向後退去,見勢不妙試圖趁亂溜走,被聶鰲單手擒住。
敞開的破木門被重重甩上,合上的瞬間發出“吱吱呀呀”的慘叫。一道殘破不全的門,將外面的廝殺喊叫隔絕。鬱熠朝在激烈的爭鬥聲中,走到了兩人面前。
“好你個於楓,不僅殺人越貨、刺殺太子,現在看來,還私自養兵,你這是要謀逆!”錢至發現被鬱熠朝坑了,先站出來跳腳。
“一些家裡護院,也能稱得上是擁兵自重?錢老闆果然是小門小戶的商人,你不妨問問黎公子,黎家有沒有驍勇善戰的護院侍衛。”
“你……”
“阿朝,既然你認黎家,那咱們這等關系,便不用搞的如此敵對了吧。”黎見昈堵住錢至的嘴,打出了溫情牌。
鬱熠朝卻絲毫不買賬,“你我有什麼關系?你遮住臉在夜裡仿著我的眉眼去做惡事的時候沒想到這關系?”
黎見昈想要換一幅柔和的表情,奈何在僵硬的面部如何動作都變得十分滑稽。“何來我仿你,你我的母親乃一母同胞的姊妹,眉眼相像屬實再正常不過!旁的人有誤解罷了。”
“那你就是承認了買向二柱抵罪的行為?”
黎見昈久未回答,避而不談道:“阿朝,此事複雜,不是你想象的那樣,讓你的人撤回去,咱們回去從長計議。”
聶鰲忍無可忍,怒罵:“從長計議個腿,等著你再帶著人來追殺?”
“我沒有!”黎見昈仍未停止狡辯,“我只是來勸阿朝,你這樣不清不白的跑了,官府更認定你是刺殺太子的主謀。還是不要如此沖動,回去再共渡難關。”
黎見昈能屈能伸的本事鬱熠朝早有耳聞,只是真的見到還是忍不住泛起惡心,尤其是他親暱地叫自己時,他都想狠狠踩在他臉上。
“我有一個萬全的法子……”鬱熠朝的眼神不著痕跡地掃過錢至。
錢至一瞬間感到從未有過的森寒殺意,他還沒來得及脫身動作,便被一箭刺穿心髒。
鮮血飛濺,他臨死前都難以置信,那個與自己商業合作了多年,在被家族和勢力半是拋棄的相似處境中相互扶持,共同合謀,同擔風險的人,甚至都沒有收到清晰的指令,就這樣隨意而迅速地,捅死了自己。
黎見昈沾滿血汙的手僵硬地而顫抖松開箭羽,錢至還算溫熱的屍體“哐當”應聲倒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