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日離了西門府,張松已有數月未開張。先前因著備考心無旁騖,倒不常想起這檔子事,如今輕快下來,難免生出些蠢動的慾念來。
兩個血氣方剛的少年郎獨處一室,一個思之若狂,一個難捺心癢,滿屋清苦的藥香,也壓不住翻湧的情潮。
“松兒啊,松兒……”玳安兒已翕然情至,聲音逐漸失控。
這時張松竟失心瘋似的出聲應道:“嗯,玳安哥?”
玳安兒猛抽一口氣,慌亂間失了分寸。張松聽著自己心跳之聲,豁出臉面顫聲道:“你上來。”
玳安兒轟然愣住,死一般的寂靜籠罩著兩人。張松忽又道:“罷了,我反悔了,睡吧。”
可還沒等他翻身,玳安兒便一個餓虎撲食,整個兒將他壓在床上。
“不興反悔。”玳安兒在他耳畔沉聲道,“你叫我,我聽著了。”
翌日兩人睡到巳時才起,玳安兒打水替張松擦抹清爽,又上前頭鋪裡取了些麝香樟腦膏子,替他敷上。起初他滿心歡喜,以為終於得了張松芳心,暗自為二人做起長遠打算。可張松卻翻臉不認人似的,竟又恢複先前那副冰冷麵孔,任憑他陪笑討好,只敷衍打發,再沒一句好話。
玳安兒乍喜轉悲,一路魂不守舍懨懨抽打韁繩,臨近清河縣時,竟拐岔了路,平白多繞了十幾裡。
車到書院山下已過酉時,張鬆下了車,鄭重其事沖玳安兒深深鞠躬道:“這一路多虧玳安哥照應幫扶,此番大恩,銘感五內,他日若能……”
“這又說哪裡話!”玳安兒慌忙擺手打斷他,語氣已是哀求,“同我這般客氣作甚?倒像往後不見了似的……”
張松不答,玳安兒心下一沉,只怕他當真說出訣別的話來。
他琢磨了一路,這會子已想得通透。要麼張松只把他當一時方便的玩伴,興之所至歡情一晚而已,要麼是為報答他送考的恩情,禮尚往來給他點甜頭罷了。張松其實並未諒解寬宥於他,也不曾對他動過真心。
“事先未告知夫子,恕我不能請玳安哥上山用飯。櫃上支的銀子,仍需玳安哥替我擔待些時日,待我多挖野菜山珍,湊齊了一併還上。多謝,玳安哥請。”張松拱手告辭。
他轉身的一剎那,玳安兒忽然喚道:“松兒!”張松回頭,兩人四目相接,玳安兒捨不得他就此別過,吞吐了半天,終於說道:“松兒啊,你抱抱我罷。”張松愣怔一下,垂眼點了點頭。
玳安兒上前一步,將他緊緊摟在懷裡,不知何故突然心痛難當,倏地落下淚來。張松撒開他扭身往山上跑,玳安兒望著他閃入林中的背影,只覺懷中陡然一空,彷彿心肝脾肺都隨著他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