應伯爵應死還生西門慶滿腹疑雲
次日午後,西門慶與何永壽回到縣裡。在東京時,經西門慶從中引介,何永壽已從夏龍溪手裡買下夏宅,只等西門慶派人將夏夫人及眾女眷護送上京,何永壽便可入住。因而西門慶先將他安置在衙門客房裡,這才帶平安兒回府。
西門府已得到信兒,玳安兒早在街頭兒設下酒案為主子接風。一番熱鬧後,主僕二人回到書房敘話。
玳安兒原本心裡打鼓,怕說出湖底現屍的事掃了西門慶凱旋的興致,可西門慶一進了屋,臉上立刻沒了好顏色,整個人像叫人抽走了魂兒似的,頹然坐到椅上只顧發呆。
玳安兒忽地意識到,應二沒跟回來!難道那白骨真是他?於是他低頭小心探問:“爹,應二叔……可是先行回來了?”
西門慶聽見那三個字渾身一動,眼瞳抖了抖,“嗯”了一聲,又不言語。玳安兒誤以為自己猜得不錯:應二出發不久便偷偷折返,不知為何潛入府內,竟落水身亡。
他猜想西門慶尚未得知應二死了,只得先提白骨,再慢慢說出白骨身份。正好前日何九才將應天府的摸骨能人請了回來,玳安兒便將大旱水幹、池底現骨的經過敘說一遍,問西門慶可要親自詢問那位識骨的老先生。
西門慶聽說府裡出了命案,哪敢怠慢,連忙勉力起身,催著玳安兒帶他去見。
西門慶將識骨的李老先生請到縣衙停屍間,當場問那白骨情況。李先生道,這白骨主人乃是一名年三十左右的精壯男子,早年受過窮苦,近來境遇大為改善,且非文非武,亦看不出務農、做工的痕跡,多半是位商賈掮客。
再者,他身上有一處舊傷:尾骨尖兒凹進去一小塊兒,當是童稚時骨頭尚未長硬便磕壞了的。
西門慶聽到此處忽然大張其口,倒吸一口冷氣,一把抓住李老的肩頭道:“你可看錯?他尾骨有傷?”沒等老者解答,他又揪住玳安兒衣領吼道:“幾時?幾時發現這勞什子?!”
玳安兒縮脖兒應道:“半……半月前,七月頭裡。”
老者插言道:“屍骨半月前出水,但這位尊者應已過世數月有餘。”
西門慶像叫人下了定身咒,直直瞪著空裡,嘴裡念念有詞:“不對,絕無可能,他不能是……怎會如此之巧?不對,哪有這事?不像,他不是……欸?”
“數月有餘”?玳安兒一下也糊塗了。若不是應二,還能是誰?
回到府內,主僕二人躲進書房關了門,湊頭合計這樁令人毛骨悚然的怪事。
那具白骨當是應伯爵沒錯。身高、年齒、生活軌跡都吻合,鐵證是尾骨那處舊傷。
那年燈會上,才七歲的應伯爵為尋西門慶走入看燈人流,他不慎摔倒,慘遭行人踩踏,抱頭蜷在地上時,意外叫人踢傷了尾骨,在榻上趴了半個月才得下地。
世上怎會有此等巧事,已成白骨的水底沉屍與應伯爵身形年齡相當,偏偏也在小時受過同樣的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