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不停地從臨時搭建的草棚漏下,潮溼的柴火冒著濃濃的清揚,燻得人眼睛都睜不開。
鐵鍋裡的水被菸灰和成灰湯,都沒有沸騰,滿滿當當的雜草中漂浮著幾顆米粒。
就算如此,草棚內的七八人還是眼巴巴地盯著。
山林內類似的草廬總共有十多個,四面無牆,白天還好,尤其到了晚上,渾身都被雨水澆透,連塊能睡覺的乾地都沒有。
偏生這雨一下就是好幾天,許多人甚至面板都開始潰爛長膿。
他們是從少固縣前往燕鎮戍邊的徭役徒隸,總共一百四十人,都是窮苦人家。
因為拿不起銀子打點差役被強徵戍邊。
似他們這些人,到了燕鎮之後,大抵也是十不存一,能活著回家的屈指可數。
熬不容易等著水開,一群人將鍋裡的野菜和湯水分食,就連鍋底都舔得乾乾淨淨,依舊難以果腹。
這時候,濃濃的肉香從遠處差役的營帳內飄出來,勾得人饞蟲直打滾。
“他奶奶的。”
“咱們連野菜米湯都喝不飽,他們卻摟著女人吃著肉。”
“天理何在。”
草棚內,一個滿臉橫肉的虯髯大漢低聲罵道。
他叫趙蠻,少固縣內的屠夫,少有膂力,讀書不成,只得子承父業,做起殺豬買肉的生意。
為人豪爽,喜好結交遊俠,賺的錢大多都拿去和狐朋狗友吃喝玩樂。
此番少固縣的差役看上了他,本想敲些油水出來,奈何趙蠻實在拿不出錢來,只得跟著鄉鄰前去戍邊。
“狗官。”
周圍的人也都跟著低聲咒罵。
唯有一人一言不發。
那是個消瘦的中年男人,長期營養不良導致臉色枯黃,少有血色。
靠坐在草棚柱子上,嘴裡吊著根茅草,貪婪地嗅著空氣中的肉香。
這時候,營帳的簾子被掀開,光著膀子的差役摟著個濃妝豔抹的女人走出來。
將手裡的半塊羊腿扔在地上,飢腸轆轆的徒隸們爭先搶後的朝著羊腿撲去。
已經餓紅了眼,哪裡顧得尊嚴,為了爭奪一塊肉,在泥濘中打的頭破血流。
差役懷中的女人看到這一幕,樂的哈哈大笑,臉上厚厚的胭脂就像外面的雨水,簌簌地往下落。
“好看好看。”
女人拍手叫好。
旁邊的差役粗糙的手掌揉搓著峰巒,笑道:“這就叫野狗搶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