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疇打定了主意,命人鋪紙研墨,給多爾袞寫了一封情誼深重的書信。從最初來到清朝,受到黃臺吉厚恩開始,一直到如今自己領兵在外,點點滴滴無不感念大清恩情。隨後他筆峰一轉,也不說滿人見疑之事,只說自己身體不好,過年之後日漸衰敗,恐怕耽誤王事,請求返回北京養病。
如此一來也算是推辭兵權以表清白,只要多爾袞不是疑慮甚重,如此也就夠了。反之,若是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回京之後也不過是落個閒住的結局,傷不了性命。
洪承疇寫完之後,自己細細讀了一遍,哀嘆一聲,只覺得亂世為臣真是艱辛。不過此時他仍然是鐵了心地站在滿清一邊,並不覺得有必要藉此機會去與明廷接觸。雖然滿清局勢不甚好,再不濟也能退回關外,等若是一次盛大空前的“搶西邊”。
然而就在洪承疇將這封情真意切的啟本送往北京的翌日,他就收到了太原淪陷、孟喬芳身死的訊息。這簡直如同當頭一棒,嚇得他另外分了三千兵,扼守阜平縣之西的龍泉關,以免明軍北上,攻克五臺,越過太行山直撲保定。
這個預防措施本來是一招先手棋,在多爾袞看來卻是大有深意。
此刻晉北的忻州、定襄都還在大清手,這三千兵到底是防明軍還是防清軍?
而且,為何明朝放著打了一半的北直戰場不打,卻突然跑去收復太原了呢?明軍的這種調動,處在前線的阿巴泰、洪承疇到底知否?
二月二十五,距離太原城易手已經足足過去七日。除了滇黔那等偏遠之地,幾乎全國知聞。如果說打勝仗可以吹噓戰果,那麼收復失地就是實打實的證據了。任何懷疑新朝造假的人,都能親自前往太原,瞻仰太原城牆上的龍旗,以及城外新豎起來的忠烈碑。
碑上燒錄著太原之戰獻身的官兵姓名籍貫和號牌。
按照華夏立廟的傳統,很快這裡就會有人捐資修建一座忠烈祠,用來供養英烈忠魂。而這些出錢的善人,也有機會被收入地方方誌,甚至被抬進鄉賢祠。
徐梁前世受的教育總是說,國人有宗教沒信仰云云。等他真正回到了明朝,才發現大明處處都有信仰的影,只要人口過百的小城,必然會有土地、城隍、鄉賢、忠烈之類的信仰空間。至於再大點的城市,孔廟、佛寺、道觀,更是無一不備。
非但有這些硬體設施,絕大部分的百姓也都遵循著自己的信仰,恪守道德規範,安寧祥和地度過一生。
徐梁在忠烈碑前畢恭畢敬地上了三炷香,方才轉身離開,讓後面的武官員依次上香。
“傅道長,你說百姓所崇信的道義,會斷絕麼?”徐梁對侍立一旁的傅青主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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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青主面露微笑,道:“殿下此問大有慧根,乃是問到了宗教之本。”
“願聞其詳。”
“何謂宗教?乃宗其根本,循其教化。三教的教化手段各有不同,根本卻是唯一。”傅青主道:“這唯一的根本便是道,天道有常,晝夜相交,日月潛行。雖千萬世也不會變易。既然根本不變,道義常存,如何可能斷絕?”
“若是再搞一場焚書坑儒,且以強權磨去百姓對天地自然的敬畏之心。如此也不會斷絕麼?”
傅青主愣了一愣,道:“即便始皇帝復生,也未必能做到這點。”
“呵呵呵。始皇帝只是坑了四百餘個儒。日後說不定我華夏明會被自家孫唾棄……唉,後世的事不好說,不好說啊。”徐梁搖了搖頭,道:“傅道長,我前日說的要封一個‘全真大真人’,或是‘全真大掌教’,統攝全真道,您可考慮清楚了?”
傅青主微微欠身,道:“蒙殿下錯愛。封以真人號。貧道已經是欺世盜名,焉能再僭越天職?殿下且稍安勿躁,靜待時日,自有應命道人出山,以闡玄教之風。”
“唔,還要多久?”徐梁並非真的皈依了全真教,對於玄教並沒有多大熱情。他要的是意識形態武器,就如大炮一般要儘快拿來用的!
“很快。很快。”傅青主笑道:“不過十年上下。”
徐梁終於明白了老神仙的時間觀念跟自己的區別。對他來說,時間要精確到“分鐘”。但對於那些老修行。滄海桑田,一夢百年,十年只不過是彈指一瞬。
“這十年,還要辛苦真人廣度痴愚……”徐梁道。
傅青主頷首而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