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北宋時米價約為書價的三倍。而如今國朝米價與書價約莫相當,這豈不是說國朝文教不如宋人麼?”徐梁笑道。
“然則國朝書肆刊印之書目遠勝宋時。”張岱不免要為國朝說話。
徐梁抬了抬手:“我想世間並非只有士子需要讀書。讀書使人明世理,也未必就只在聖人經論之中。但能勸人向善、懂禮的書,都該讓人讀一讀。商賈、農夫,但有書讀總是好的。”
張岱陪笑道:“程頤著《易傳》中。釋‘未濟,男之窮也’,以‘三陽皆失其位’鞭策入裡,正是用了一個篾桶匠的原話。每每念及此處,著實令人不能釋懷。”
程頤受教於桶匠的逸聞流傳甚廣,故而有了“篾首醬翁”這一成語,是說蓬篙之人亦不能輕視。
換個角度而言,人能不以當官上進為首務,寧居賤業而醉心學術,正是天下太平,文教昌明的表現。若是百姓亟亟於谷,只以讀書為敲門磚,一朝飯碗在手再不肯開卷修身,那也是文明黯淡的末世。
“之前國變乃是勢窮之際,如今國家既定,並不該就此懈怠,更要三反其身,以免再入窘迫之境。”徐梁道:“我以為,文教當為第一。想來先生在江南也聽說了女丁科這種公職人員考試之事。”
張岱突然振奮起來:“綱常人倫何嘗有男尊女卑之謬論?古人為何以妻名婦?乃是妻者齊也!殿下能開女子之科,使女子一併有用於國家,此直透‘有教無類’之旨!既能彰顯才能於科場,出來任官報國又有何不可?”
徐梁沒想到張岱竟然是自己政策的擁護者,當下也不知真假。不過以張岱那種離經叛道的思想而言,也未必不可能。
“陛下,只是女丁科門檻過低,甚至您推行的公職人員考試,要求也不高,日後怕有冗員冗官之慮。”
“這事不用操心。”徐梁笑道:“拿了文憑只是敲門磚,要想為官還是得優中選優。日後拿了文憑者越多,可供選材的人自然也就更多。”
張岱頗有些失望:“那豈非又回到了科舉選官的舊路?”
徐梁微微搖頭,國家掄才大典不是說廢就能廢的。清末以為興新學,廢科舉是一種進步,但實際上民國時代的官員要麼是清朝遺老,要麼是起點較高,很輕易地進入國內外的大學深造。最後選出來的人,說好聽些是學貫中西,說白了其實還是傳統教育出來的一類。
到了紅朝變法之後,公務員考試逐年升溫,千中取一遂成常態,這不是科舉的借屍還魂麼?
目前徐梁能做的只能是微調。科舉仍舊要辦,只是選出的進士不能直接任官,必須進行政學院學習,名為“習政”。然後分派六部,按照傳統“觀政”制度進行實習,最後考評優秀者才能得官。而之前行政學院肄業就能分派各縣為官為吏的情況,也會因為人數增加,實缺減少而有所改變。
“選官之事可以慢議。先生若思有所得,大可寫成文章,投稿於《皇明通報》。”徐梁笑道,再次將話題拉回自己的軌道:“找先生的緣故,是想請先生主持國家圖書館。”
“圖書館?”
“彙集天下之書,供天下百姓借閱。”
張岱吸了口氣,渾身寒毛炸了開來,只覺得眼前這年不及弱冠的皇帝,登時淵渟嶽峙,令人仰止。
古來修書的帝王、太子不少。古有昭明太子的《文選》,國朝有成祖皇帝的《永樂大典》。然而立志興辦一處巨大的圖書館舍,供天下人匯聚其中,各取借閱,這是何等高潔的志向,又是何等龐大的胸襟!
“江南有好藏書之家,多自建,便是親朋欲往一觀,也頗多詰難。殿下若是真能成就此文教盛事,岱願以餘生,盡付其間!”張岱斂容拜道。
徐梁道:“我先說說這圖書館規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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