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在秦晉隴三省卻不然。這三省都毗鄰邊境,一人一馬就可以往返漢地和蒙古人的部落。尤其在秦晉之北。
蒙古人的勢力範圍內還有漢蒙雜居的板升。這無疑給核查戶口帶來了極大的困擾。
何況這三省的民風都頗為彪悍,在內地是警察抓捕流民,偶爾需要巡檢司幫忙,在這三省卻很可能反過來。
警察也不是傻子,等閒不敢去查這些武裝流民的戶口憑證。
張延登在四川也碰到過這種情況,他也知道在別處許多官員信奉的是剿殺策略。不過人上了年紀之後心腸往往會變軟。看看這些小夥子有的和自己的孫兒一樣大,更是不忍心做這種鐵血決策。
“本地巡撫是個好官啊。”張延登道:“如此一來,這些人有了土地就有了戶口,國家也就安生了。”
店家一愣。這本來是他下一步打算賣弄的,誰知道這老腐儒竟然人果然不一樣。
“不過老夫倒是有些奇怪,高巡撫為何一定要這些人先押送軍資呢?”張延登問道。
“是投名狀。”那邊站起一人,高聲答他。
張延登好奇道:“這又不是讓人落草,叫什麼投名狀。”
那人顯然對此門路頗為清楚,道:“押送軍資的自然還有朝廷大兵,哪裡需要我等草民去對付馬賊?只要走完一趟,哪怕是馬賊鬍匪的內應,拿了地也就成了良民,再也回不了頭了。”
至於敢劫奪的軍資的馬賊鬍匪,倒也不是沒有,但幾次打擊下來差不多就絕跡了。到底誰都不想啃硬骨頭,更何況萬一豁出命搶到的東西不是糧草,而是水泥,那豈不是虧了血本!
張延登聞言笑著搖了搖頭,道:“這法子不知管不管用,但實在太小氣了些。”
眾人紛紛望向這個奇怪的腐儒。
“朝廷做事就該大方些,只要百姓忠於大明,管他之前犯過什麼事?總是有苦衷的居多。便送他一塊地又如何?只要登記了戶口,興許這些好漢子還要投軍報效皇恩呢!”張延登道。
站起來的那個大漢聞言動容,顯然被觸動了心事。
另有一個尖耳猴腮的閒漢怪笑一聲,道:“皇帝家的地是你說送就送的?好有意思。”
“新總督不是個吝嗇人,有何舉措大家到時候自然能夠看到。”張延登悠然道。
店家見張延登出口不凡,低聲問道:“老先生是部院幕賓?”
張延登笑而不語,故作高深。
徐梁治國十月初八,隴、天兩省總督行轅釋出公告,凡是願意置業安家的百姓人等,不問身份皆可以獲得嘉峪關外千畝土地。
唯一的要求就是人不能離地。若是離地十日無家人居住,則土地收回歸於朝廷。若是有人連續居住某地三個月,地主未能提起異議,則此地歸於居住者所有。
嘉峪關外盡是戈壁,但也並非完全沒有水。數條發源於祁連山脈冰川融水滋養著這片貧瘠乾涸的土地。固然不能與江南的魚米之鄉比擬,但也足以讓人們在此勉勵生活下去。
有些人是被“千畝”這個曾經想也不敢想的數字打動,有些人則是因為家中子弟多,想出去自己博個前程,還有些人就是衝著戶口來,並不在意有多少地。
形形色色的百姓蜂擁總督衙門,驚得蘭州府緊急戒嚴,封閉城門,調動巡檢司應對可能發生的動盪。
張延登當然有自信解決這個問題。他身穿便服,仍舊像是個腐儒先生一般,帶著一個年輕大膽的書吏從總督府的側門出來,混進了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