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錫山是資歷尚淺,接掌的產業都是明面上的生意。王世元卻是深知鹽業從來不是溫情脈脈的和氣生財。整個大明,只有皇親宗室、宦官外戚才有資格轉賣鹽引獲利。下面的鹽商如果只做正經生意,早就餓死了。
所以走私是常態且不說,半道上劫鹽偷鹽、殺人滅口,這些事幾乎貫穿了整條產業鏈。甚至專門有鹽商豢養了一批亡命之徒,對於那些異地販鹽不守規矩的人,絕不姑息手軟。這就是後世所謂的鹽幫,其首領則為“鹽梟”。
唐末時的黃巢、元末時的張士誠,皆是此中人物。
包括王世元在內的大鹽商們,暗地裡誰不是鹽梟?就算明面上不敢跟安康一爭長短,暗地裡難道還不會使些手段麼?尤其是大明運鹽的幾條官道、水路,對鹽梟們來說簡直與自家庭院一樣熟悉。
“鹽車來了先不要急。等我舉火為號,弟兄們再一起上!這回上頭說了,不留活口,有多少鹽都是咱們弟兄的跑腿錢!”臉上帶著刀疤的亡命徒壓著嗓音,目光似乎穿透了黎明的薄霧。
“聽說了麼?前幾日有人劫安康號的鹽車。”
“誰還不知道?早些日子就有人放風了,說安康的鹽車過不來,鹽價要大漲。”
“嘖嘖,他們還真動手了。”
“死了三十多個,還逃了兩個。”
“是啊,屍首排了一長地!”
“咦,我看著安康號的鹽車進城的呀,沒被劫啊!”
“被劫了……只是死的不是他們,是鹽狗子……”
……
建興三年,七月中,兩淮各鹽廠都有不同程度的豐收。安康公司也隨著一次次的“被劫”而名聲鵲起,現在就算是再白痴的人都能看出這個公司背後的力量到底有多強硬了。換了別家鹽號,怎麼可能每次運鹽都能碰巧遇到巡檢司和精銳軍巡查拉練、隨同保護?
王錫山正襟危坐,身子隨著馬車的顛簸而微微晃動。他不得不為父親的深謀遠慮而折服,金陵鎮守太監那邊果然出了事,其本人被捉拿回京,聽說發配上林苑種菜去了。送給太監股份的鹽商則問了行賄罪,舉族流放遼東,子子孫孫都別指望回來了。
都察院的御史不知哪裡聽到的風聲,說是王家於鎮守太監有關聯,發票拘問。
總算王世元是進士出身,不能用刑,又一口咬定是王之心索賄未遂,自己本分經營,不敢做出結交內侍的事來。御史實在查不出證據,才放過王家一族。
王錫山還來不及慶幸,父親大人所說的“新鹽商”就漸漸浮出了水面。仗著自家的底蘊,王家總算找到了安康公司的大掌櫃,柴雍。
安康公司註冊在徐州,總號自然也在徐州。作為曾經的重鎮,現在徐州城外已經沒有了遮天蔽日的旌旗。許多空出來的營房也都被官府收回安置流民。
王錫山在經過了四天的長途顛簸之後,終於見到了這位絲毫看不出雍容的掌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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