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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07 章 (1 / 2)

第 107 章

薛鏑正式冊封陽陵王的那一日,任荷茗命人將朱杏從軟禁他的屋子裡帶了出來。

那一日天氣好極了,天空瓦藍瓦藍的,王府中培植的蟹爪菊開了,是疏落有致的金燦,任荷茗著了件象牙色縷金蟹爪菊的家常衣裳應景,又穿上一件芙蓉金的雪兔小襖,漆黑的頭發只用木樨油梳順,裝飾著素金和田玉的爪簪,在院子裡吃菊花糕曬太陽,彷彿全沒有被薛鈺的幽禁影響了心情。

朱杏身上依舊是任荷茗疼惜他時,給他扯了淺杏紅的綾羅做的衫子,只是因這些日子受軟禁,有些灰撲撲的了。他身姿清瘦了,面容也憔悴了不少,素面未飾脂粉,當真有些人比黃花瘦的味道了。

任荷茗淡淡一指他對面的位置,道:“坐。”

朱杏只低著頭不看他,口中並無甚恭敬地道:“奴才不敢。”

任荷茗笑笑,說:“坐吧。一起喝兩盞酒。”

朱杏猶豫著坐下,但是任荷茗推到他面前的酒,他並不敢動。任荷茗抬起眼來看他,淡淡笑道:“怎麼?怕我下毒麼?”

朱杏又低一低頭,道:“奴才不敢。”

“說起來,就算真是下毒,也不算冤枉了你。”任荷茗嘆了一聲,“現下回頭想想,大約你用上融霞閣的露凝香的那時候,就斷了與我的情誼了罷。你通風報信,究竟多少樁,多少回,我不知道,也不想計較。唯有幽雲界山中的那一回,險些將我,將王主,將小曇、紫蘇、青荇一併害死,害得多少將士折了性命進去,就這一樁事,朱杏,你便死不足惜。”

朱杏聽得任荷茗提及露凝香三個字,面上扯出一個冷笑,道:“露凝香。這樣的好東西,只準你用,不準我用。便是因為,我生來就是奴才,比你卑賤嗎?”

任荷茗抬眸看向他。

“我祖母勤勤懇懇為老崑山侯賣命多年,到頭來,她甚至不肯赦了我家的奴籍,要我家代代人人伺候崑山侯府,更加玷汙了我的祖父,弄得我家上下受人嘲笑。”朱杏的眼中溢位恨意來,“奴才難道不是父生母養的?與你們究竟有什麼分別?”

任荷茗的祖母任聿風生性風流,任泊峻也不過是她的數個庶女之一,光登記在冊的正經侍室就有十數人,更不要提她曾經相好過的奴才和她人之夫。朱杏的祖父鮑氏確實曾經與任聿風有舊,雖然並非是任聿風強迫的緣故,不過是任聿風引誘有婦之夫紅杏出牆的風流韻事的其中一段,但任聿風身為崑山侯,其身份本身就是一種威逼利誘。這段私情後來被任聿風的元配侯夫林氏發現,將鮑氏發賣了,朱杏一家也的確因此受到了不少非議,是祖父魏氏心善,看朱杏與任荷茗年紀相仿,才讓朱杏來伺候他。

這些年來,任荷茗並非不知道朱杏心中的苦楚,然而。

任荷茗冷眼看向朱杏,道:“你在幽雲界山中讓人伏殺護衛將士的時候,絲毫不顧及小曇等一眾隨行僕役的性命的時候,將他們看得如你一般尊貴了嗎?”

朱杏的目光不覺看向任荷茗身後的小曇。他們是一同長大的,情同兄弟,也許朱杏和任荷茗之間總隔著主僕身份的天塹,他恨任荷茗,任荷茗可以理解,然而小曇呢?他難道從未有一刻想過要保下小曇的性命嗎?小曇性子柔軟,此刻已然是泫然欲泣,朱杏不由得心虛地偏開了目光,但他很快搖搖頭,冷漠決然地道:“崑山侯府的小公子啊,你以為,想要往上爬那麼容易嗎?難道那些踩在我頭上的人會畫出一條路來給我爬嗎?我當然只有不擇手段,他們若是死了,便是他們沒有那個命,我要活,我不在乎誰因此而死。”

小曇見此只是垂眸為任荷茗另擺上一個杯子,任荷茗便為自己也斟一杯酒,道:“好。我明白了。在我心中,你是不是奴才,如今已沒有意義了。至少在他人眼中,你曾經是奴才。你說我不許你用好東西,但是彼時我在宮中處境如何艱難,如何小心翼翼,你是看著的。一個用如此貴重之物的奴才,萬一與哪個主子撞了,我不見得能保得住,所以我才不許你用。你盡管不信。你只答我,我雖然不許你用,然而我自己用過麼?太過濃烈的薰香、太過華麗的衣料,我從未穿用過不是麼?母皇禦賜的衣服,即便我凍到十指發紫也不能換不能加,那時你所穿的襖裙難道不比我的保暖?我自己受凍時,並沒有讓你陪著我罷?”

“小恩小惠而已。”

“那麼你來殺我啊,為什麼要聯合薛鏑要把所有人都害死!”

朱杏啞口無言,旋即別開臉,只面帶嘲諷地說道:“我勸過你,勸你嫁給陽陵郡王。若是你肯嫁給陽陵郡王,我是你的陪嫁奴才,只要你肯舉薦我承寵,我原是…原是絕不會害你,也不會與你爭的。是你非要選蘭陵郡王。她原本就沒有登基的希望,如今又被幽禁,你難道就不後悔?”

任荷茗忍不住搖了搖頭。人總是得隴望蜀的,朱杏此時此刻只求與陽陵王名正言順地相好,可是他真的做得到看著陽陵王在一眾君侍間流連、與別的男子恩愛生子嗎?至少他會想要一個女兒罷,真退一萬步講,陽陵王繼位,他難道就不會費盡心思為自己的女兒爭一爭那至高之位?只怕貪欲無極。每一步又會有多少人死在他的手上?

至於嫁給薛鈺,還真沒有什麼好後悔的。

任荷茗拿起朱杏面前的酒杯,抿了一口,重新放在他面前,淡淡道:“朱杏,看在你我這麼多年情義的份上,同我說句實話罷——你同薛鏑,是如何攪合到一處去的?”

朱杏看著任荷茗,大約是在揣測著如何能讓任荷茗留他一命,良久,端起酒杯一飲而盡,隨後苦笑道:“是菱公子降封庶君,她來崑山侯府送禮安慰菱公子的那一日。那日你讓我出去看看西院為何熱鬧,忘了我頭上還戴著你的百合花釵,那是隻有世家公子才戴得起的,於是,她將我認成了你。”

任荷茗微微一頓,忽然想起那一日,他和薛鈺往蘭陵郡去,而陽陵王前去景陵賑災,三方人在十裡長亭相遇時,陽陵王看見任荷茗,曾微微一愣,說過:『那是任氏嫡公子?』

當時朱杏還打翻了茶水。原來是因為這個。

朱杏抬起臉來,有兩顆碩大的珠淚,從他眼角滑落:“她錯認了我,可我早在當初街角一見就已傾心,所以鬼使神差,不曾表明自己身份。她邀我去融霞閣相見,我便去了,起先是借了些你的衣服首飾,或者…幹脆就推說出來不方便所以換了貼身奴才的衣服,她從未懷疑過我。一來二去,便情定終身。後來十裡長亭一見,她知道了我不是任氏嫡公子,可她沒有怪我。她說…她是真的喜歡我,無關身份尊卑。她送了我融霞閣的露凝香,後來,又為了我,專門研製了倚雲栽…”

真是織了好美的一個夢。

現下想來,任荷茗身處閨閣之中時陽陵郡王那響亮的名頭,簡直如同笑話一般。她不過是個嬌養的皇女,賑災貪汙之事就讓任荷茗一萬個看不上她,如今竟然這般動用心思手段騙一個男子,就為了在蘭陵郡王府中埋一顆釘子,實在是下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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