灩貴人明豔的眼波看過鹹安帝,道:“陛下也時常和臣侍誇贊蘭陵王妻夫向來是最純孝的,不知道爭不知道搶,眼看著在此事上,他要吃大虧,也不肯向陛下多說半句。”
鹹安帝也不傻。她自然知道崑山侯府嫡庶不睦已久,任荷菱得封如君,對任荷茗來說自然是不好的,更何況,就算這出過一次家就算與前塵往事斷盡的說法能在明面上糊弄一下,又怎麼能堵得住悠悠眾口。不知會有多少人在背後說她強佔女婿,但更多的人只會怪罪男人,說任荷菱不知廉恥,蓄意勾引自己的婆婆。連帶著,和任荷菱同出崑山侯府的任荷茗名譽上也會受損。
鹹安帝只是不在乎而已。不在乎任荷茗的名聲,也不在乎任荷菱的名聲。她想要佔有任荷菱,是因為任荷菱讓她想起當年的蕭繼後,她沒有容許蕭繼後嫁與廣陵郡王,卻容許任荷菱嫁與了陽陵郡王,因為她想試試陽陵郡王是否抵得住皇權的威壓,想看看任荷菱是否會迴心轉意懇求她。只要能強佔了任荷菱,驗證了她心中的想法,誰為此付出什麼代價,她都不在乎。
她如此肆意地糟踐著,只因她是大權獨攬天下無人敢忤逆的帝皇。
任荷茗忍不住想起曾經任荷菱腹中那個最最無辜的孩子。也許所有人都有罪,但是那個孩子明明沒有。她只是不幸,有一對殘忍又無能的母父。
鹹安帝看著任荷茗,含笑道:“既然如此,朕就為你做個主。如今你姐姐也正式冊立世女了,也都…算成了婚了,這崑山侯府的大房二房,幹脆就此分家吧。此次抵禦外敵,鈺兒也做得很好,其餘的賞賜,一例加上三成,如何?”
分家對其他高門來說或許是壞事,對崑山侯府來說卻是不錯的結局了,任荷茗心中微喜,只端正行禮道:“謝陛下隆恩。”
如此,鹹安帝滿意離去,離去時上下打量了灩貴人兩眼,幹脆以教灩貴人陪她散散步為由將人也帶走了。任荷茗看著她走遠,嘆道:“一上來就冊立如君,看來母皇當真是寵愛他。”
蕭繼後撫一撫腹部,看向窗外熾烈錦繡的夏日景象,淡淡道:“你那兄長確實也有些手段,如今宮中最得寵的,的確是他。”
陸恩君向來心直口快,冷冰冰地道:“他佔著個性子像了哥哥的名頭,又是更招女人喜愛的身段相貌,我們這位陛下,是演起了老房子著火的戲碼,演得正起勁呢。如君原是她的女婿,二嫁之身,再得如此尊貴的封號,且等著罷,前朝後宮不得鬧翻了天去。”
蕭繼後道:“無妨的。前朝藉著承禹伯的事兒早就鬧起來了,該吵的早就吵完了。陛下不是已有定論了麼?”
酈氏母女同登進士本是繁花著錦的榮耀,然而有心之人卻翻出了承禹伯酈聚源曾與其庶父有私的傳聞來,更加之說酈平瀾不是酈聚源的尋常庶女,而是酈聚源與這位庶父私通所生。酈聚源自然是咬死不認,此事在朝堂上早就吵得沸反盈天。
陸恩君冷笑道:“那李斯人發了瘋了罷,從前是拿著繩子要勒死自己和離回家的兒子的人,不知怎麼轉了性子,上奏寫出王朝當以人口繁榮昌盛為第一,只要沒有婚姻約束,不應禁止任何婚育,不知從哪兒翻出先帝說的‘生我者不可,我生者不可,其餘無不可’來。可是先帝這樣說,也不過是納了個寡夫入宮罷了,哪像陛下,要的可是女婿。”
任荷茗已知先帝調換周氏二子、霸佔自己妹夫的內情,但也只能咬牙不說,只是看蕭繼後神色平淡,忍不住問道:“父後…不難過?”
竟然親自為任荷菱請封。
蕭繼後平淡道:“我年歲也漸長,她的心思本就更多在年輕漂亮的君儐身上。與其讓她將人藏在檀堂裡,夫不如侍、侍不如偷地刺激著,倒不如把人放在後宮裡,與其他人一同,等著傳詔、等著臨幸,日子長了,大家都一個樣,我這皇後,也好管束料理。”
說著,他忽然向著任荷茗微微一笑,那笑容不再是方才對著鹹安帝的溫和,而是他從前笑容中有的那種明亮:“更何況,有新人在側,她才少來煩我,我才能好好養我的孩子。”
任荷茗笑道:“父後是真喜歡孩子。”
蕭繼後卻沒有應他的話,轉而道:“我聽蕭氏衛說,鈺兒在幽雲州中了毒,是廣陵郡王去解的?”
陸恩君手上喝茶的動作微微一頓,任荷茗也小心起來,道:“當時情況危急…”
蕭繼後旋即溫和道:“我不是要說你,當時情況危急,我自然知道。”
陸恩君也道:“是呀。本宮聽說,當時鈺兒中毒昏迷,你揹著她走了一天一夜,好些將領和暗衛們都說,你沒有武功在身,竟然能揹著她走那麼遠、那麼久,可見意志驚人,你對鈺兒的情意也驚人。”
任荷茗臉微紅,道:“當時情況緊急,實在是沒有想那麼多…”
蕭繼後則道:“我明白。只是,還是不要與廣陵郡王牽扯過多的好。”
任荷茗即刻道:“兒臣明白。”
廣陵郡王罪責未脫之前,蕭繼後對她的誤解恐怕很難消除,任荷茗無意與蕭繼後辯駁,反正路總要自己走,陽奉陰違,他也不是頭一遭。
隨即只見蕭繼後輕撫自己的小腹,面上的神情溫柔又堅毅:“這孩子是我的孩子,與旁的都無關。我既然帶他來到這世上,就會好好護著他,教養他。將來,我也只希望他自由自在的。”
任荷茗看一眼陸恩君微微動搖的神色,接道:“兒臣與蘭陵王也一定好好護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