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 “今晚也不可以……
甲板吹著悠揚的海風, 遠處的船舷邊是深不可見的黑暗。船底翻騰著白色的浪花,好似能將一切捲入其中的事物攪碎。
一位披著貂毛披肩、內穿紅色長裙的女人,目光無神, 瞳孔所至沒有任何焦點。她呆呆地坐在輪椅上, 雙手交叉放在腿間, 任由傅映洲徐徐地推著。
“這裡是哪裡?”女人鬢間的發絲被長風捲起, 如低聲的呢喃, 一時間所有的話語也被模糊在了風中。
傅映洲身子微弓, 落在她的耳邊輕聲說:“這裡是甲板。你不是覺得宴會廳悶得很,那我們就出來逛逛。”
“但是我們不能在這裡玩太久, 何俞她會擔心的。”傅映洲刻意加重了何俞的名字, 女人身前交握的手指間相互用力,指節都有些發白了。
“晚上的海是什麼樣子的?”
傅映洲沉吟:“嗯,是一片茫茫黑暗, 沒有水天相接,沒有海鷗馳騁天空, 什麼都看不見。”
他低頭, 腕錶分針剛轉過兩圈。
“鏡子。到時間了, 我們該回去了。”風中的鹹腥味愈發濃重,連說話人的語氣也變得黏糊糊的。
季洛鏡不是沒有見過海上的夜晚, 在沒有安全感的地方,她會拼命地找話題與傅映洲交談,盡管她跟傅映洲沒有什麼好說的。就好像是雛兒做錯事找藉口遮掩自己的行為一樣,她也在遮掩自己不安的情緒。
在聽見他嘴中詞語的時候, 季洛鏡並沒有立刻回應,而是沉默良久後,微啟唇瓣。
“我不想回去。”她低低地說, 這是傅映洲剛好可以聽到但並沒有多少抗議色彩的聲線。
“不行。”傅映洲果斷拒絕,手間立刻把著輪椅的扶手調轉了方向。
自從失明之後,她對噪雜的空間更加逃避。只要到了那個環境下,就會無端地呼吸困難。季洛鏡雖然看不見,但是可以感知到一些光線。
在眾人集聚的場合,她看不見他人對她的目光,也害怕他人投在她身上的目光。季洛鏡無法回應,只能強行接受。
她成為了傅映洲的那位妻子,無論是誰到身邊來都會先知會一句:“傅太太。”
聽覺在此間被訓練得更加敏感,“傅太太”一詞剛落,討論她的詞語好像就會立刻傳入耳間,讓她心頭有些發毛。
“我真的不想回去。”季洛鏡騰開手,扒拉輪子強行將輪椅調轉了方向,“我不想聽你的朋友叫我‘傅太太’,我有姓,我姓季。”
一切抗議好像是棉花打在了棉花上。
“今天不乖。”傅映洲用被海風吹涼了的手心貼了貼她的臉頰,“不乖就要受到懲罰,忘記了嗎?鏡子。”
季洛鏡聞言,只好咬唇噤聲了。她太害怕那所謂的懲罰了,指尖無聲蜷起來,隱在了披肩下。
電梯在上行。憑著身體對周圍的感知,以及聲音的變化,她好像重新回到了十五樓的vip宴會廳。
正在與其他人相談甚歡的何俞見傅映洲推著季洛鏡進來,迎上來就拉住了她的手腕,有些溫熱。
她的手指順勢攀附著何俞的手心,久久沒有松開。
傅映洲只消一眼,遠處的宋貝便出現在何俞身邊。他今日穿著了米白色青果領西裝小禮服,其中的細節元素與何俞今日的白裙子相得益彰,遠遠瞧著就是兩口子的模樣。
宋貝輕輕按住何俞的肩膀,無聲搖頭。
季洛鏡的面向茫然,幾乎與何俞這邊是相反的。“何俞,我想吃點東西。你能不能帶著我去?”
何俞暗自嘆了口氣,回握了她的手指一下之後便驀然松開了。“鏡子,傅映洲就在這兒,他會帶你去。”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