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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回 (2 / 3)

祁柏年掏出手機給肖仲打電話,兩人如果回不來就先找個屋簷避雨,嘟嘟嘟——電話打過去便沒了動靜,他皺著眉,在屋內搜尋一圈,手機沒有落在家裡,那為什麼不接電話?

他心一緊,直覺要壞事,無奈之下只好晃醒正熟睡的老太太,“奶奶,我大哥帶奶糖出去到現在還沒回來,我出去找一下,你在家好好的。等我們回來。”

老太太耳背,迷迷瞪瞪地“啊”了一聲,祁柏年套上一件薄外套,那是他能找到最厚的了,指著門外拔高聲調,“出門,你在家好好的。”

老太太這才有了一點反應,渾濁的眼球被藏在耷拉著的眼皮下,半晌才應了聲,祁柏年穿好鞋就跑下樓。

到二樓遇見要去給電瓶車蓋塑膠布的嬸子,祁柏年心裡一咯噔,三步並二步跳下樓,在平臺上狠狠蹲到了腳,倒抽一口涼氣扶著欄杆下樓了。

二樓的嬸子白眼幾乎翻了出來,留下一串罵罵咧咧的髒話,“狗娘養的逼崽子,有娘生沒娘養的玩意兒,你要撞死誰啊!”

祁柏年權當是耳旁風,兩家的關系早在前幾年就不好了,大概就是他爹跟二樓的嬸子通姦,被他親媽知道了,親媽追著上家裡又喊又罵,親爹覥著臉不認,最後落得二樓的嬸子被別人說道辱罵,兩家的樑子就結下了。

聲譽這種東西,做不好就是女人的罪過,吵起來也還是女人受傷,人前抬不起頭,人後直不起腰,這些東西都是常態。

如果管不住那群說閑話的老嫂子的嘴,那就只能管住自己,兩個都管不住,那下場和結局就像她一樣,沒錢搬家,只能天天躲在樓裡,守著四面窗子還有一個久久不坐人的椅子,為自己先前犯的錯贖罪。

街坊鄰居看似是低頭不見抬頭見,但真到了一棟樓裡,就像是嘴上封了膠水,視線撞上了也會裝作不認識。

祁柏年並不恨這個嬸子,他知道她有苦衷,有不得不開口罵他的苦衷,他是他爹的兒子,都說父債子償,那他老子都入土了也不讓他安生幾天。

如果是換在他十五那年,這嬸子罵他,他高低會拍門罵回去,就是罵不回去,也會趁著對方在廚房刻意跑到窗邊冷嘲熱諷,但他現在掙錢打拼幾年,深諳一個道理——是人,活著都不容易,有些人找到了活著的意義,有些人還在找,而有些人已經死了。

大家對紅白事都熟視無睹,哪家辦紅事,老人就牽著孩子去討一袋喜糖帶回家吃,哪家辦白事,這一天準是街坊鄰居都把門窗關得嚴嚴實實,不去聽樓下的哭喪和饒人的嗩吶,坐在家裡聽著響炮的聲音,默默抱怨幾句,問著家裡老人,“他們這白事兒什麼時候到頭?”

老人都帶著常見的憐惜,倒看不出同命相憐,大概是可憐以後的自己,會抬起渾濁的眼睛道一句,“就快了。”

家裡的人把棺材帶老人送去田邊,挖好了坑入土,一車接一車刻意哭喪的男人女人就止住了聲,車上跟著自己爹媽來的孩子只會呆愣著眼睛看他們父輩的動作,重複這個哭喪的表情,然後在腦子裡想回去之後的事。

年少不懂離別之苦,也不知人世悲歡有時並不相通,是陰陽兩隔換來一個默然成長的機會。

殊不知年少時哭的淚究竟是替誰哭的,等到了識時務懂事的年紀,才驚覺,那若許年前的淚哭給年少無知被自己荒廢的年華和青春了,之後許多年到入土,再感懷也哭不出一滴淚了,只有沉默過後的死寂。

可能是因為祁柏年少年時很少哭,也沒把握住那個機會,以至於他心中再過惆悵也難以落淚,現在的年紀再去看“哭”這個字,那是一副很醜很傻見不得人的表情,祁柏年只覺得窩囊。

跑出那棟矮樓,他慌了神,自己去哪裡找?畢竟是城邊上,之前有一家診所後來倒閉了,離這裡最近的一家也在五公裡以外。

祁柏年往樓道的道口瞥了一眼,肖仲和他交替著騎用的腳踏車被鎖在鐵欄杆上,他走上前扶著欄杆打量起來。

一經下雨天,破舊小區內,那些刷著綠漆的欄杆就變得潮乎粘膩,還會在掌心留下一股難以言喻的陳舊鏽味。

祁柏年蹙眉,這鎖沒動過……他們走著去的?

天邊驚起一道雷,晃的他睜不開眼睛,等視網膜上的黑斑退了下去,耳膜內的嗡鳴聲漸起,他對這種感覺不陌生,自己很難吃上一頓飽飯,饑一頓餓一頓地走過來,身體早就是亞健康狀態了。

等耳鳴隱沒下去,祁柏年晃了兩下腦袋,扶著掉灰的牆到樓口喊著,直到從後院那片梨園裡傳來嬉戲打鬧的聲音,他跟了過去。

雨點垂落了枝丫上的梨花,簌簌落滿了整片院子,鐵絲網圈著的梨枝從網孔那刺出,在住戶的窗前綻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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