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柏年浮著的心慢悠悠蕩了下來,密匝匝的梨花下有兩條腿,被雨水打濕後的褲管黏在小腿上,露出一截精悍的腳踝。
“大哥?”祁柏年的聲音被雨聲淹沒,他撥開帶著小刺的枝條上前,米白的梨花落了他一頭。
額前的碎發也被打濕了,雨水順著臉頰往鎖骨下淌,他抬手拭去下頜的水珠,“大哥?奶糖?”
“咦呀呀!哥哥,是小麻雀!麻雀!我聽到它叫我了!”小孩子稚嫩的嗓音頗具穿透力,籠罩著祁柏年的陰霾退了些。
“大哥?”他站在肖仲面前,奶糖坐在他肩上去夠一落樹枝上的鳥巢,他注意到肖仲腳邊還有個奄奄一息的鳥媽媽。
肖仲握著奶糖的肩臂,沖他笑了一聲沒有回話,繼續仰頭看樹枝上的鳥巢,“奶糖再加把力,很快就夠到了!”
祁柏年憂心地在他身後託舉著奶糖,兩人一前一後,肖仲似是有十成的把握,但祁柏年還是抬高手去接。
半晌歡愉過後,奶糖抓著肖仲的耳朵,“哥哥,奶糖夠不到,換……”她嘟著小嘴,抬手去揪祁柏年的手,“換小年哥哥來,小年哥哥一定能夠得到!”
“好!”肖仲放下奶糖,朝祁柏年攤開手臂,溫和地笑著,“來啊,甭跟我客氣,上來!”
祁柏年垂眼盯著面前跪著的大哥,他仰首瞟了眼四周,有些小女孩似的嬌嗔,“我,我……重,就不了吧?我能上樹……”
肖仲起身彎腰抱上他,將他託舉過頭頂,“怕什麼?我手穩得很,摔不了!”
奶糖張開雙手在他腿邊跳著歡呼,“舉高高,舉高高救小麻雀!小年哥哥比哥哥還要高咯!”
肖仲沖奶糖眯眼逗她,仰首伸眉對祁柏年笑說:“你看看奶糖,孩子開心,你就別推脫了。救完咱們帶孩子回家洗個熱水澡,別感冒了。”
“知道了,我救。”祁柏年笑著嘟囔,但心裡是無比悲涼的,這種情緒從聲音裡聽不出來,但眼睛有時騙不了人,他眼中只有頹喪和落寞。
生在潮冬的鵲鳥是飛不到春山的。
他好生捧著鳥巢,裡面有三隻剛破殼不久的小麻雀,連毛都沒長出來,破殼滲的血水沾了他一手,肖仲將鳥巢裡的三隻小崽子捧在手心遞給腳邊的鳥媽媽看,還不停勸著,“別著急了,給你救出來了,你瞅瞅,叫得那叫一個響亮!”
奶糖彎腰圍在鳥媽媽身邊,倏然撩起衣服跪在鳥媽媽身前,“麻雀麻雀,祝你到天國安心,小麻雀有我哥哥們照顧了,你安心睡覺吧。”
祁柏年嘴角幾不可查地揚了一下,揉了揉奶糖的頭,“奶糖是乖孩子。”
肖仲抱起奶糖,另一隻手伸到祁柏年面前,“走了,跟我回家了。”
“大哥……”祁柏年猶豫片刻,手已經被攥到肖仲手中了,他露出兩排潔白的牙齒,“跟你說多少次了?不要喊我大哥,叫我肖仲就行。怎麼不聽?”
祁柏年囁嚅半晌,“肖哥,沒事……你比我大,我喊哥是規矩,做人要守本分,這是你教我的。”
肖仲笑著彈了下他的腦殼,痛的他直呲牙,似是在刻意打趣他,“小子,你這也太聽話了。小心教別人欺負了還不知道!”
“……嗯。”祁柏年沒想通這句話跟他規規矩矩喊肖仲是哥有什麼關系,他現在就是個老實本分的人,“我在哥面前守規矩,在外面不會被欺負的,我有大哥給我撐腰。”
肖仲咧開嘴樂呵呵笑了,搭著他的肩膀往下壓,“好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