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我去給客戶送材料,約在星巴克,看見他了。就這麼巧。”思佳牽牽嘴角,“後來才知道,那會兒都被裁四個月了。整整四個月,天天上班點出門,下班回來。我問他,你在家發簡歷和去咖啡館有什麼差別?出去還得多花一杯咖啡錢。”
宗念笑。
“我一點不怪他,我知道他為什麼不說。人都需要點自我緩和的空間,別上升到信任危機,不至於。”
宗念垂眸,過會兒點了點頭,“是。”
樂隊小夥伴打來電話,要排練了。
思佳這時忽而問道,“對了,你之前問我那個 aen,三十多歲,是誰啊?”
宗念對這個陌生名字反應一瞬,這才“啊”一聲,“我們家養老院住的一個阿姨的兒子。”
“是……單親?”
“對。怎麼了?”
“他自殺了。”
“什麼?”猶如一道晴天霹靂,宗念久久回不過神,“怎麼……不是,什麼時候的事?確定嗎?”
“我老公新公司的同事,以前和 aen 是同事。兩年多了吧,聽說當時在圈子裡還鬧得挺大的。前一天還在加班,夜裡就跳樓了,特別突然,也沒留遺書什麼的。”思佳嘆口氣,“好像是抑鬱症,說在家裡找到了診斷證明和抗抑鬱的藥。他母親一個人飛過來處理的後事,這麼大事父親都沒來,我估計跟你打聽的是同一個人。”
“那……”
“公司給了一筆補償金,人道性質的吧。抑鬱這個東西,很難界定成因,到底是工作壓力過大還是生活其他方面受了刺激,從法律層面沒法判定責任。聽說是個性格特別好的人,話不多,專業也厲害,知道訊息周圍所有人都嚇一跳,平時完全看不出來。”
“思佳,還有嗎?”
“還有……他好像挺喜歡滑雪的,他同事說到了雪季幾乎每個週末都出去。”思佳握握女伴的手,“你也別想了,人都沒了,照顧好他母親吧。”
其實是有線索的。比如劉英那頭與實際年齡完全不相稱的銀發;比如她長期遭受失眠困擾;比如發出去卻收不到回複的資訊;比如她極力迴避與異國相關的一切;比如被她替換掉卻沒有被扔進垃圾桶的舊保溫杯。太多太多了,白發人送黑發人,這其中的苦痛、不解、悲切與懊悔恐怕只有自己知道。那個叫劉碩的年輕人永遠地留在了異國他鄉,帶走的卻是劉英,一個毫不知情的母親此生全部的信念與幸福。
不提因為太痛,而想知道又是對答案的執念。
晚上錄制結束,宗念還是忍不住給劉英打去電話。
很快接通,此時已晚上十一點,顯然又是一個失眠夜。
“小念啊,怎麼啦?出什麼事兒啦?”劉英接起便問,語氣急切。
對,這並不是一個尋常的通話時間。
宗念只得找蹩腳謊言,“沒事英姨,我那個……我不是在杭州嘛,剛才肚子疼,想去三院來著,您不是以前在那邊工作。”
“去了嗎?怎麼個疼法?誰給你看的?”
“沒去沒去,不疼了,估計就是東西沒吃好。”
“哦哦,吐嗎?這陣子換季,可能是腸胃流感。別吃生冷的,喝點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