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一個選段,麥耘恆忽然凝視了翁如晤的眼睛,翁如晤在心裡嘀咕,這是什麼,帥哥對視,攝魂術嗎……
他認真得有點真切,不像演的。
“愛到底是什麼?愛是為心上人無條件付出,犧牲,一心只想讓他幸福快樂?錯。愛是霸佔,摧毀和破壞。為得到對方,不擇手段,不惜令對方傷心。必要時一拍兩散,玉石俱焚。”
竟然找了鐘無豔的臺詞,犯規。翁如晤依舊沉著臉,但耳朵已經紅了——誰會在說臺詞的時候直視老師的眼睛啊,告白呢?
但她很難避開眼神,被麥耘恆莫名地吸住了。這是她重逢的晚上,蹲在路邊下意識配的臺詞,鐘無豔,她很喜歡。
麥耘恆竟然記住了……
休息時間,翁如晤回到辦公室,一邊發呆一邊喝光了面前的咖啡,心不在焉。
“接下來大家都進錄音棚,我需要一個火鍋店群雜。每個人想好自己的臺詞,三到五句,讓我聽到熱鬧的餐館的感覺。”
群雜是一部劇顯得真實的基礎。在錄音棚內的站位會顯露聲音層次,有轉場和場景的時候,每個人的臺詞都不同,氛圍也不一樣。古裝劇裡有人放風箏,騎馬射箭,還有服侍的下人,配上笛子和古箏的背景音樂,才會讓場景裡明媚的陽光擁有活潑明亮的基調。先有群雜,再有配角,後有主角,配得懂群雜的人,主角就簡單了。現在對學生的水平來說為時尚早,但翁如晤就是要逼他們一把,真實的一面錄下來嚇唬姚舜君。
配音演員對記錄真實性有種莫名的執念。
十幾個人鑽進錄音棚。無限聲域和恆星不同,錄音棚中間不是小氣窗而是塊大玻璃,裡面的任何動作表情都看得一清二楚。麥耘恆站在最後有種局外人的尷尬,是那種有了其他職業的人面對完全不熟領域的無所適從。有女孩站得不穩,他用小臂輕輕推了對方的背,是不冒犯他人的紳士手。再抬起頭看提詞器空空蕩蕩,他也有些緊張。翁如晤對著話筒朝裡面訓話:“準備好了嗎,我們試一次。”
“來點兒蝦滑!”
“哎有人變臉,你看他變臉了……”
“吃點這個吧……”
“這世界上只有海底撈嗎?”翁如晤皺著眉頭:“都是來夾菜吃火鍋的嗎?上菜的沒有嗎?鍋沒人端嗎?”
所有人都很緊張。翁如晤在音軌上標了記錄,抬頭看過去,每個人都怯生生的,對了對眼色,每個人都想了新的臺詞。
“來給您上個鍋,辣鍋朝著哪邊?”
“牛肉要老了快夾走!”
“這個真好吃,哎你別玩手機了快吃啊,上次那個說的畫展……”
“這是您點的蝦滑和牛肉,咱們這邊菜品就上齊了……”
腦子都挺快,一點就透,也許因為交流得多,每個人都很熱絡。麥耘恆似乎找到了樂趣,也在賣力扮演,但他似乎真的沒有和人一起吃過火鍋一樣,在旁邊依舊負責涮菜:“茼蒿有人吃嗎?”
還真是選了個沒人愛吃的東西。他似乎也知道自己這句不夠突出,還加了一句:“哎喲,被燙了,這鍋怎麼濺油呢。”
“沒事吧!”有女孩伸出手去安慰他,不像演的——就是要這樣,足夠真實,才像是真實情境。
翁如晤被學生們單純的急切觸動了。準確地說,麥耘恆在自己不擅長的領域裡正在努力,投入地演了個沒有存在感的人,口中的臺詞惹人發笑,但他依舊在明黃色的燈光下發光。他投入的樣子很可愛,也……有屬於自己的天賦。成功的人做什麼都會做得很好,這句話對麥耘恆來說,是真的。
他明明擁有自己的事業,也許位置比她想象的還要高,但現在執著地在爭取十分普通的一個機會,她開出的機會。他是在賭什麼?賭她的一次青睞嗎?被她認定嗎?戴著的助聽器的耳朵肯定非常不方便,他會不舒服嗎?
學生們都在努力,郭寅的攝像機裡堆滿了素材,剪輯出來就算不是給姚舜君看,做成紀錄片的片段都會非常有趣。經驗尚且不足的雛鳥們努力被看見,就算被訓斥也不玻璃心,迅速調整,還真是有韌性的一幫學生。雖然翁如晤是第一次帶學生,心裡也已經有了深刻的信念,這幫學生非常有天賦,她要誓死守護她們的夢想,騙姚舜君投資,創造更多機會。
所有的測試都結束了,今天的錄影非常圓滿,也許是唯一的機會讓每個人都使出全力,水平還只能站在起跑線,但真切是最好的發令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