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如晤心想,別說是您了,半年前的我也沒想到啊!
在爸媽的催婚電話中,翁如晤上了電梯,她打電話的頻率降低了,報喜不報憂,不再事無巨細地彙報生活,瞭解得少了,媽媽就沒有機會轉達給家裡的爸爸,領導就很難傳達會議精神,三分鐘的電話裡只能聽到女兒很好,事業進步,暫時沒時間考慮人生大事,再勸就不禮貌了。但爸爸在“幸福一家人”的群裡發了一條硬性命令:一年內必須帶個男人回家,不然就鬧到無限聲域逼她離職,回老家考公務員。
這算哪門子幸福一家人。
郭寅幾乎沒有告假,很快就回了錄音棚,從站著變成了坐著,給徐憲當配音導演。徐憲在配給一部抗日劇的政委配音,從第一段就開始皺眉頭:“這把要完。”
“怎麼了。”
“來,聽聽原聲。”
光是開啟原聲,門外的郭寅和翁如晤就笑了起來。這位演員應該是個激情四射活力滿滿的中年演員,每一句臺詞都是吼出來的,拉了進度條,果然,從第一集吼到最後一集,是別人聲量的兩倍。不僅如此,他有很長的臺詞,戰前動員兩分鐘,語速奇快,吐字還不太清晰。這意味著——徐憲為了對口型,這段話可能要配十遍。
於是郭寅和翁如晤忍著笑在棚外聽著徐憲吼了一上午,徐憲,配音棚裡的老硬漢,知名抗日專業戶,在憤怒地咆哮了四個小時“當軍人要有氣勢,更要有不怕死的勁頭,子子孫孫在華夏大地上幸福生活奔跑的時候,都是我們用腳丈量過的土地,我們為什麼不驕傲!”之後,推門出來時有些眼冒金星。他靠在門邊緩了幾秒鐘後拍了拍口袋:“我出去抽根煙。”
說完踉蹌地出去了。翁如晤越想越不對:“我出去看看。”
從錄音棚到安全通道視窗旁的煙灰缸,需要向下走十個臺階。徐憲眼前一片昏花,差點直接栽下去。翁如晤一把拉住徐憲,順勢歪在牆上借力:“別倒,栽下去磕到頭會死的!”
“這才多高……”
“還抬槓呢?你人都軟了!”郭寅也很快沖出來,身體尚未完全恢複,兩個人連拖帶拽把人放倒在樓梯上,氣喘籲籲。徐憲眼睛盯著天花板:“怎麼能有人這樣表演呢,這真是要耗盡我的陽氣啊,作孽。”
四樓錄音室只有他們三個人,樓道裡回蕩著作孽,翁如晤和郭寅噗嗤一聲笑了,幾分鐘都沒能停下來。三年前的三個人幾乎沒有交流,現在在樓道裡疊成個三角形,也算是患難之交。
“我們可真是屎上雕花的大師啊,如果沒有我們,這些劇能看嗎。”
“小聲點,幸虧不是流量藝人,不然你又要被網暴一次。”
“臺詞不好還不讓人說了?”徐憲終於緩過神來,白眼一翻:“算了,煙我也抽不動了,歇會兒回去繼續配。”
“我們要是能決定配音的內容就好了。”
“靠你了翁如晤,你現在也不是普通的小人物了,是在老闆面前有話語權的人了。”
“開什麼玩笑,老闆除了知道我的小名,完全不知道我和姚舜君的關系。”
“拿老闆當普通人呢。”郭寅靠在旁邊笑:“我們都看見了,老闆看八卦的表情特別精彩。他可是無限聲域最會看眼色的人,估計直接看透了你們感情不淺。”
“其實故事不是該這樣發展的。”翁如晤有點頭疼:“我只是在努力生活。”
“明明該得意,怎麼還一副愧疚的表情呢。”
“我沒有對他們作出任何感情上的付出,這才是最虧心的。正常的情況下不該是我暗戀他們,給他們精心準備禮物或者驚喜,再提供了情緒價值嗎,這些我都沒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