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冬天,他送走了那個暗族男孩的時候,她碰巧在場。造成這種“碰巧”的則是:他無意毀了她幾經奮鬥才得來的 p3,於是打工賠錢給她,她去監工,而那個暗族恰巧寄身於他打工的樂器店老闆的身上——這樣一個奇特的因果環。之後,他有意無意地避開她,甚至想過要把靈橋裡有消除記憶能力的夥伴叫來“消憶滅口”,卻一拖再拖。
——這個女生並沒有如他預計的那般在事後追著他問東問西,或者將自己的所見所聞共享成學校十大不可思議事件之一,她只是在那以後遇見他時會笑著打招呼。再跟他去監工時也只是複習功課,彷彿已經將那件事忘記了。
直到兩個人熟悉到會一起吃飯,一起去圖書館自習的時候。他終於忍不住問她:
“不會害怕麼?”
“害怕什麼?難道……你打算不還我錢?!!!”母夜叉這種傳說生物瞬間破棺而出。
……雖然第一天和她接觸,就知道她和別的女生不太一樣。難道是,神經比較粗嗎?
陳界習慣性地撓了撓濃密的黑發,無奈地望天。
最後明白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季颸有一瞬尷尬,隨即卻拉了他跑到樓下,興奮地說:那你給我解釋下什麼是明界暗界吧。
得到答案的女生此時偏過頭看他,笑:“也有可能另一個宇宙中的我也正聽另一個你講科幻世界。”
“……可能吧。”刻意無視了她的後四個字。
“嘿嘿,可能還有個人在經歷我所經歷的一切。忽然覺得很溫暖。”想起什麼,追問。“暗界呢?”
“這些平行宇宙只是實際宇宙的 10,剩餘的那 90就是暗界。其實明暗界水乳交融似的共存著,只是以咱們這個宇宙的科技水平而言,暫時只能間接觀察到暗物質的存在,無法進行其他研究。在我眼裡,維持明暗兩界之間均衡穩定的是一根根銀色的絲線,像樂器的弦和音韻的絲縷。我的任務,就是梳理這些弦,防止它們斷裂造成的宇宙失衡。”
女生伸手在空氣中抓了抓,嘴角不自覺抽了抽:
“……可以看見的弦?”
被她的表情逗樂,他忍笑補充道:
“在我眼裡是這樣。在其他靈橋眼裡,斷弦可能是錯墜時空的雨滴,色彩詭異的圖幅,或者已發生異變的危害者。我們的任務就是消除這些不穩定,避免嚴重後果。”
“那要是你們沒有完成任務……”
她眼前出現了一個由刺耳音調,冰雹黑雨,詭異色彩,尖牙利齒混合出的恐怖世界。不禁打了個寒戰。
“如果用人類的軍隊比喻,我們靈橋就是分佈在各個平行宇宙的民兵。你知道,兵種的頂級是特種兵。靈橋其實是為他們打掃戰場的存在,像打掃鯊魚激鬥後殘局的海鯷。”
“……難以想象。你知道麼?認識你之後,我開始頻繁接觸我學理論物理學的那個朋友。什麼平行世界理論、弦理論、暗物質……我的腦神經就開始進行不規則抽動。”
“你那個朋友是……男的?”
“對啊。”
季颸敲著前額,試圖驅走眼前跳動的洛倫茲郝柏林還有愛因斯坦的微笑。完全沒有意識到男生語氣中微妙的停頓。
許久,陳界望著天空中以舒緩姿態掠過的鴿子,建議說:
“……下次問這些找我……他又不是實戰者”。
伴隨主人的思緒一起摔回生硬床板,回憶戛然而止。兩個月前的挫敗感沒有隨時間的流逝變得淡薄,而是換成一個吐舌表情對陳界眨著眼睛,依舊是那般無辜卻成功讓陳界的心靈粉碎性骨折的語氣:
“你不是民兵麼?”
“……民兵也是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