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週六那晚不顧父親還在留院觀察,捱到深夜等父親睡著了,就回了學校見杜禾敏,而不是在病房陪護或回家。
她心裡很不痛快,很多委屈,可她沒有辦法跟父親吵架。
一些能說的該說的,春節都和父親說過了。
但顯然父親也沒辦法理解她明明離婚離得那麼早,明明她還有大好的年華,為什麼非要在三十多歲就說出再也不會結婚了的話來。
顧及父親的面子,她很和氣地跟那位相親物件聊了幾句有關工作的常規話題。
那人是父親朋友的侄子,創業開有公司,離異有一子,孩子跟著母親。
臨別時對方也單獨同她說了,離婚後閑散慣了,過不了天天要回家、事事要跟老婆報備的日子。
這回是架不住母親的嘮叨,又看在雙方有頭有臉的長輩情面上,才答應來碰個面。既他們兩個都無心再重組家庭,做做戲應付應付過去就罷了。
又不是身處父母包辦婚姻的年代,只是念及長輩們的良苦用心見上一見,都是體麵人,不會傳出誰看不上誰、誰配不上誰的不實謠言來。
二人統一了“志趣不投、家庭觀不同”的口徑,各自向各方的長輩有個交代,便再無下文。
父親因她的敷衍了事而生著氣,一連幾日她打過去的電話都被拒接了。
還說——既然你喜歡一個人過,那就自己一個人過吧,也不用每週再回這個家來敷衍我了,我的身體我有數,短時間內還死不了,等哪天需要你來給我送終了,自有你哥哥嫂嫂會通知你。
這幾日,她像被一座座大山壓著,過得很累,也很壓抑。
因為她不知道該怎麼去兼顧愛情和親情,她怕一旦自己喜歡女人的事實暴露,父親會經受不起沖擊而病情加重,也怕自己喜歡女人的這件事必須在父親有生之年都瞞著的話,杜禾敏會堅持不下去。
除婚姻一事外,父親沒有過多管束或限制過她的選擇、她的生活。
他們父女之間,她和每一個家人之間,更不存在什麼深仇大恨一說,反而在她的成長階段也好,婚姻破碎階段也罷,都給足了她親人的溫情和關懷。
當初她提出離婚後,江彬咬死不同意,跑去她家請父兄出面調解、勸和,給他一個說法。
父親問起緣由時,她只能解釋說性格不合、三觀不合,兩人整日整日地吵,導致她整夜整夜地失眠,跟江彬在同個屋簷下的每一天都痛苦不堪,甚至是生理性厭惡。
當年送母親入土為安不過幾天,江彬就只顧解決自己的生理慾望而幾度強迫沉浸在喪母悲痛中的她。
她又怎麼可能和這樣一個只有血性沒有人性的男人培養出感情呢?
儀表堂堂之下,住著一隻獸性未泯的惡魔。
而這些深藏不露的陰暗面,每個人都會有的陰暗面,不真正生活在一起,是難以發現的。
婚後那幾個月她不是沒試過、沒努力過,但江彬一次次觸犯到了她的底線,一次次不顧她的意願,讓她覺得自己墮入了人間煉獄。
有過入伍經歷的江彬,身強體健,她根本無力與之抗衡。
離家躲難的她去找好友晏檸西尋求一絲安慰,可卻撞破了好友和她曾心悅的女孩已然成了最親密的人。
這就是報應吧,她想。
傷害明柚的報應,欺騙母親的報應。
明明不幸福不開心,卻假裝幸福開心地騙過了母親,也騙了明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