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媽媽那樣,我心甘情願地接受自己的死亡,只要在那之前,我能把他拉入深淵。
我會用那把沾滿與我有一半相同基因的鮮血的刀,把自己送進地獄。
到那時,被無數扭曲的鬼手拽下黑暗的我,一定能在頭頂逐漸遠離的天光中,求得屬於媽媽的那一束吧。
如果沒有阿姐的存在,這一定會是我的結局。
可是阿姐,阿姐,你這樣的人,像太陽一樣充滿活力的人,為什麼要靠近我,為什麼要幫我,為什麼要如真正的姐姐一樣愛護我呢?
心裡存著這樣陰暗殘忍思想的我,不配和你做親人。
阿姐,你真的認識我嗎?你知道我內心真正渴望的不是出走,而是鮮血嗎?
你知道坐在病床邊,為你擦臉的這個人,身體裡填滿的並不是愛,而是恨嗎?
你知道在和隔壁床的阿姨聊著天氣時、在和你討論著醫院的餐食時,那些浮動著安寧與平靜的空氣裡,我的心中暗暗積蓄了多少找不到出口的憤怒和偏執嗎?
終於,我再也無法忍受了。
“阿姐,”我把毛巾放進盆中,水已經不熱了,手上的擦傷浸入水裡,痛感幾近麻木,“我們走吧。”
“什麼?”阿姐似是沒聽清我的話。
“我們走吧,”我跪在地上,虔誠地牽起她的手,“我們兩個人,只要能離開這裡,去哪裡都好。”
“傻孩子。”她只是搖頭,嘴邊的笑像無奈也像諷刺,“我們沒有錢。”
“不,有的!”我拼命搖頭,“那個鐵盒,藏在雞窩裡的那個,你說要攢給我讀書的那些,我這就……”
“已經沒有了。”阿姐打斷我的話。
“什麼?”我的心猛地一抽。
“那天,他……他把我推倒的那天。”阿姐說得艱難,刻意扭頭避開我的眼睛,“就是因為發現了鐵盒裡的錢,才來找我吵的。”
“沒了……”我渾身都在顫抖,大腦一片空白,只默然念著同一個詞,“沒了……”
沒了
我們攢了半年的錢,就這樣沒了。
肌肉與骨骼無力支撐軀殼,我癱倒在地上,嘴唇機械地張合,聲音從喉嚨裡漏出來:“沒了……”
感官逐漸紊亂,眼前的光亮在閃爍,極寒與酷熱交雜著顯現,呼吸和心跳的聲音無限放大,隨之而來的還有尖銳的耳鳴。如硫酸腐蝕,如刀刃貫穿,如鈍器錘擊。
什麼都沒有了。
希望還未展開翅膀,便墜入現實的汙泥。
殘酷的,不得不承認的現實。
“錢還會再有的。”阿姐說。
“我答應過的,一定要送你去讀書。”阿姐說。
“相信我,好嗎?”阿姐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