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剛到劍南道不久,便因了一路艱辛,加上上了年紀,又水土不服,臥病不起,病中之時,每每想到大燕朝廷今日之狀,便憂憤難當,憶及自己唯一的女兒,又牽掛不已。
對於李溫琪納陳緹之女以及接下來極有可能的改迎太子妃之事,殷懋雖覺傷感,卻也坦然對之。太子為此,也曾到他面前告罪。
一邊是大燕的複興,一邊是自己的一家之女,孰輕孰重,他又怎會不明瞭?唯一所願,就是女兒能夠安然無恙。後竟得知她已陷入那種處境,徹夜難眠,寥寥不過數十字的那封信,卻枯坐了一夜,直到天明燭盡,這才寫好,擱筆之時,目中已是淚光微爍只是做夢也沒想到,不久之後,在他病況終於有所起色之時,在一次回往暫居地的路上,他竟被人劫掠,入了西邏的境。
殷懋一直以為,這群劫了自己的人是西邏人,雖百思不得其解,只既落入對方手,便也淡然處之,料想待到最後,對方到底意欲何為,遲早了然。萬萬也沒想到,最後竟被送到了現在這個地方。聽到那個便服軍官自稱大周皇帝禦前聽奉的時候,他的肺簡直都要氣炸了。
興化帝畏懼西邏,長期對西邏人割地進貢,他身為臣子,心中憂憤,無奈國力積弱,也是無可奈何而已。去年底在劍南道的時候,他也聽說了這初奪天下的大周皇帝親自統兵戰勝西邏的事,不止天下人揚眉吐氣,便是以他來說,深心底,對此也是頗為激動,只不過激動過後,想到大燕如今情勢,心中再度憂慮而已。做夢也沒想到,竟會發生這樣的事。
倘若他與西邏之後沒有勾結,甚至暗地成盟,如何能正大光明地借道西邏把自己弄到了神京?
這些年來,殷懋也曾數度與西邏人斡旋,深知西邏人之貪婪兇暴,倘若沒有實際利益落袋,僅僅憑了去年底的那一場戰敗,想讓它打消覬覦之心,兩國締結平等條約,這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大燕朝廷是庸懦無能,但至少不會做這種與百年宿敵私通的事。
這個大周的逆首之帝,先是強佔自己的女兒,藉以羞辱大燕皇室,再做出這種通敵的無恥之事,簡直是忍無可忍,令人發指!
殷懋盤膝,端坐堂中,正在打面前一道棋譜,見一個年輕男人入內,身形紋絲不動,只稍稍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見他身後之人俱是恭恭敬敬,此人雖著一身輕便錦袍,但步履神色之間,俾睨旁若無人之態盡顯,知道這應該便是那個逆首了,放下手中棋子,從座上慢慢起身。
皇帝停在了殷懋的面前,兩人相隔不過一桌之距。見他一身青衫,須發皆花白,臉容清癯,不到十年的時間,記憶裡那個儒雅俊美的中年男人便變成了這樣蒼老模樣,唯有一雙眼睛,仍是十分清明,此刻正炯炯望著自己,心裡便生出了一絲感慨,甚至忽然有種想要與他親近的念頭。
“你,是大周的皇帝?”
殷懋已經站直了身,緩緩問道。
皇帝微微頷首,還沒來得及張口,“呸”的一聲,一口唾沫,已經從對面直直飛了過來,不偏不倚,正中皇帝一側臉頰。
“你這卑侮弄戮的兇逆之徒!如何還有臉到老夫面前開口!”
作者有話要說: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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