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閣的位置在文興坊,距離薛含桃現在住的小院不算遠,她穿著顏色暗淡的淺碧色裙子和果兒一同進去,還沒開口掌櫃就迎了過來。
“薛小娘子,《詩經》你抄好了?”
“嗯,一共兩本,掌櫃請看。”
果兒現在她身後半步,薛含桃將兩本《詩經》遞給掌櫃。
老掌櫃將書翻開來,眯眼端詳了半晌,頓時喜上眉頭,痛快地掏出整二兩的銀子給了面前不顯山不露水的小姑娘。
果兒看見都呆了,往日都是四五百錢,掌櫃今日為何如此大方,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問,自家小娘子把她拉走了。
“果兒姐姐,我們趕緊去藥鋪吧,不然阿兇該在家中著急了。”薛含桃步子邁地很快,臉頰浮上了幾縷紅色。
果兒只以為她擔心大黑狗,立刻忘記了那點疑慮,跟上前。
而就在她們走後不久,書閣就迎來了幾位風雅的文士。為首者穿著羅衣佩著美玉腳下還踩著雲頭履,一看就家世不凡,其他人對他也多有奉承之態。
恰巧此人掌櫃識得,當即放下手裡的《詩經》,笑容滿面地招呼,“原是邱郎君,您大駕光臨,小店真是蓬蓽生輝。”
邱泰,吏部侍郎之子,今在國子監讀書。他身邊的幾人皆是國子監的同窗,聽到掌櫃詢問,笑道,“到書閣來還能為了什麼,當然是淘些書來看了。”
“對,有好書都拿出來,也讓我身邊這位從鄉野之地來的宋兄開開眼界。宋兄倒黴,家遇洪水,好不容易有幾本藏書也都沒了。”邱泰雙眉一挑,指了指位置最後的一名青年。
掌櫃聞聲看去,邱泰指著的人身量中等瘦削,雖穿一件布衣,但模樣生的很是俊俏,他思量過後便將剛收到的《詩經》奉了出來。
“一本《詩經》?掌櫃,你這就不實誠了。”邱泰本意是要借淘書嘲諷一番他指著的青年宋熹,卻不料掌櫃只拿出一本爛大街的《詩經》,頓時不悅。
“邱郎君再看呢?《詩經》常見,然這等筆力行跡,您是否想起了一人?”
“你這究竟賣的什麼關子?”邱泰皺著眉看了幾遍,沒看出個所以然。
他話音剛落,一直未曾開口的青年宋熹驚訝地出聲,“這字……竟有崔世子七分神采!之前,我曾有幸見過……”
定國公府世子崔伯翀,除了眾所周知擊退蠻金保衛汴州的功跡,書法造詣亦是聞名於世,據說連陛下都在宮中珍藏了幾幅他的行書。
“崔世子!這本《詩經》我要了,銀子任你開。”
“小老兒本打算賣一百兩銀子,不過邱郎君,八十兩也就夠了。”
……
“宋熹,你識得崔世子?”出了書閣,邱泰的目光當即看向了青年,充滿懷疑。
“不算識得,只是樊州大水,崔世子前去賑災,返京途中某與豐縣劉縣令僥幸墜在崔世子的車馬後面,有過幾面之緣罷了。”宋熹不卑不亢地應聲,巧妙地隱去了也有若幹倖存的豐縣百姓跟隨的事實。
“豐縣的縣令?前些時日他到我家拜訪,我爹並未相見,如此的話……這本《詩經》送你了。”
“多謝邱兄贈書,恰好某稍後正要去劉縣令那裡拜訪。”宋熹登時明白了邱泰的意思,“說來我等還未到崔世子那處致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