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大啦?”錢斯明溫聲問她。
“十四了。”黃鸝笑著說。
陳紅花連連點頭:“黃鸝小學畢業了,她成績可好了,在班裡一直都是第一名。”她聲音小了:“不過小學畢業後,家裡不讓她讀了。”
“我和家裡吵了很久,終於同意她讀初中了,結果得病了……一直沒去成。”
陳紅花絮絮叨叨的:“等黃鸝病好了,說什麼我都讓她去讀書。她愛讀書,成績又好,我這個當媽的,不能對不起她。”
黃鸝看著她的母親,片刻後,黃鸝說:“媽,你出去一趟,我和錢先生說點事。”
陳紅花看了看黃鸝,她下意識抱了抱懷裡的碗:“那你和錢先生好好說。”
陳紅花出去了,但一號留在了病房內,黃鸝看了看一號,又看錢先生沒有反對的意思,她以為一號是錢先生的人,終於開了口。
“那碗能賣錢對不對?”她問錢斯明,還沒等錢斯明說話,黃鸝又說:“但我的病不一定能好了。”
十四歲的少女發出了一聲成年人的喟嘆:“錢先生,我聽村裡人說過,我這種病就算手術成功了,以後也不能正常生活,一輩子都是家裡人的負擔。”
“我爸人不壞,但挺沒用的,只聽我爺爺奶奶的。他過繼了我二叔家的男孩,以後就指望那個兒子了。以後照顧我,全是我媽的事,她太累了。”
錢斯明安靜地聽著。
黃鸝終於說出了她的請求:“那碗能賣錢的話,您能不能不要把全部的錢都給我媽?您偷偷留一點給我成嗎?”
“我媽給我治病肯定會花完全部的錢,我怕她沒錢吃飯。您給我留點錢,我藏在衣服裡,到時候我媽給我換壽衣的時候,她能找到那錢,還能吃飽飯,能坐車回到家。”
錢斯明沒有說話。
陳紅花從外面沖進來,她緊緊抱住了黃鸝:“什麼壽衣!小孩子說話不算數,快呸呸呸!”她嗚嚥著:“你不回去,我也不回去,我閨女在的地方才是家。”
錢斯明和一號走出了醫院的時候,已經是傍晚了,今天的夕陽很好。
他們兩個背對夕陽,橙色的光芒照射在後背上,在他們身前留下細長的影子。
“那碗是真的假的?”錢斯明問一號。
一號說:“假的。”
“愣瓜蛋。”錢斯明惆悵地罵他,但語氣不那麼激烈了。
“我研究古董幾十年了,我能不知道真假?”他平靜地說:“但那碗只能是真的。”
一號機械地解釋:“科學才是事實,是人類進步的階梯。”
錢斯明搖搖頭:“這不是科學,這是人命。”
“這碗是真的,陳紅花得了錢,黃鸝也許還有救。這碗是假的,那麼黃鸝就沒錢手術,只能去死了。你再想想,那碗是真的假的?”錢斯明說。
一號慢慢理解了錢斯明的演算法。
碗不是碗,碗是黃鸝的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