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少鈞斂了神色,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粟兒拿眼掃了一遍兩人,抿嘴笑了,低著聲音,“三爺莫非比藥還厲害?晚上燒得厲害,一直嚷著頭痛,卻怎麼也睡不著。”
她臉盆放在架子上,雪白的毛巾浸到熱氣騰騰的水裡,麻利地擰幹了,要為季綾擦臉。
季少鈞卻抽走了她手中的棉帕:“我來。”
粟兒忽然向門外瞧了一眼,聲音細如蚊蚋:“夫人方才傳話,要來探小姐的病。”
他卻彷彿並未察覺粟兒話中的深意,“既是夫人要來,去換壺新茶吧。”
粟兒不再多言,甫一轉身,卻險些撞到文容卿。
趙姨娘陪在她身邊,身後還跟著季綾的大哥季縱與二哥季綃。
烏泱泱進來這麼些人,一下子將季綾的臥房擠得滿滿當當。
文容卿本是來看女兒的,誰知一進門,就看見季少鈞坐在床邊,正細細地為季綾擦臉。
她的腳步一滯,眼底掠過一絲驚訝。
季少鈞並不起身,只是微微頷首,算是打過了招呼。
隨後仍舊不慌不忙地,繼續為懷裡的人擦淨額頭上的細汗。
他的動作很輕,棉巾拂過季綾的臉頰,指腹落在她的眼角、眉峰,極盡溫柔。
文容卿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隨後緩緩移向熟睡中的季綾。
她沒有立刻說話,而是揮了揮手,讓趙姨娘帶著季縱與季綃退出去。
房門再次合上,室內只剩下微微的蟬鳴和風吹動窗簾的聲音。
她上前兩步,坐在床邊的杌凳上,冷眼看著季少鈞為季綾擦臉。
見季綾依舊未醒,她才低聲道,“我知道你疼我們家綾兒,可這些事不該你做。”
季少鈞的手頓了頓,卻並沒有立刻松開掌心的毛巾。
他低著頭,視線仍舊停留在季綾的臉上。
許久,才輕聲問道,“如果她想呢?”
文容卿沉著一張臉,“她年紀小不懂事,你也拎不清?”
他終於抬起眼,看向她。
那雙眼睛帶著歲月積澱下的冷靜,可偏偏又透著這個年紀的男人難得的固執。
他低笑了一下,輕描淡寫地訴說一個再簡單不過的事實:“我很清楚。”
他垂眸,指腹拂過季綾的鬢角,像是在自言自語,“幾年過去,我越來越清楚了。”
文容卿的手指攥緊了衣袖,眼底掠過一絲隱怒。
她冷著臉,目光鋒利:“別忘記你答應過我什麼。”
他知道,她指的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