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爺又看了看吳錦嫿,似能看透她的心,笑著言,“你過於強求,需知命裡有時並非你求便能得,這世間最難求之事,你卻認為輕易可得?”
吳錦嫿疑惑,面上仍笑意盈盈的,“回外祖父的話,錦嫿不懂,然道家有言:性命由己,操之在我。”
老太爺眼睛黑白分明,盯著吳錦嫿看時,亮得很通透,他笑了起來,“膽子挺大,你這是想與我爭辯麼?”
吳錦嫿眨了眨眼,無辜地言道,“回外祖父的話,錦嫿不敢,畢竟這世間的道理總是男人說了算。”
這話確實是很不客氣了。
老太爺卻大笑起來,隨手就把剛才珍視萬分的畫,隨意丟到那汝窯畫缸裡,“你很有幾分聰慧,只是到底年幼,缺了歷練,所以桀驁不遜了些。”
他壓著嗓子悶咳了幾聲,又言道:“你可知人本應遵循天道,強求只會死無葬身之地。”
吳錦嫿略想了想,問道,“那外祖父認為何為天道?”
老太爺聽聞,低下頭收斂起笑意,他拿起旁邊那做工粗糙的茶盞,飲起了茶來,“何為天道?那便是這個世間誰的權勢最大,誰就是天道。”
“我問你,你真的想知道這個答案嗎?你敢去看那個答案嗎?人人都只去想尋一個知道,但卻不去問問自己你是否有命去知道那個答案!”
吳錦嫿憤怒地喊道,“那如果我母親是被我父親毒殺的呢?我還不該去知道答案嗎?”
老太爺掩下眉眼,“那這便也就是她的命!”
她驚訝地抬頭,看著老太爺,“外祖父,在母親越來越多的沉默和妥協裡,她已然忘記了什麼是幸福,也無法為自己爭取生存的權益,她甚至失去了生命,但我不能,我不願意。”
“我就在想,為什麼我母親只能被困住內宅,被自己的丈夫毒殺,而我身為子女卻要視而不見,只為保全自身嗎?”
天大地大,難道就不能讓我們女子的有一席容身之地了嗎?就該為了所謂的家族安然赴死?
我們也可以出去做生意掙得自己的營生!憑什麼我們佔著天下人口的一半,卻沒有選擇自己生存的權利!
他們困不住我!你們無法讓我閉嘴!
我就是要活成我自己想要的樣子!什麼家族傳承,族中上百口人的性命這樣強加的理由,無法禁錮住我,沒錯,我就是這麼一個如此利己且自私的人,哪又如何?
“我沒有什麼大的志向,我只是想要為我母親,為一個普通女子求一個知道!知道即便我們普普通通、平平凡凡,也應該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權利,而不是被家族、被所謂女德規範困住一生,還得要自願赴死。”
她更想說,思想是無法被困住的,即便一根蠟燭被燃盡,但它終會照亮另外一個,當越來越多的思想被激發,便終可聚變成火焰,女子才不是可以被任意擺布的玩意!
她母親的名字叫林晚意,而不是玩意!
老太爺卻突然放聲大笑了起來,“大放厥詞!當你哪天真正有了世情的歷練,你便明白今日這份違背倫理尊卑的話有多可笑!”
老太爺的語氣緩慢而平淡,“你看,如今你就算不忿我說的話,卻又不敢反駁我,這便是尊卑權勢!你們身為女子,仰仗著男人存活天經地義,你一個女子還敢與天鬥不成?”
“你看看你這驕矜自傲、盛氣淩人的樣子,這世上可不止你自己聰明,只學了個皮毛,卻以為心藏猛虎,丫頭,用自身去挑戰規則和約定俗成的人,只會粉身碎骨!”
這話戳中了吳錦嫿的痛楚,讓吳錦嫿憤憤難平,她極力地抑制著自己的怒意,“外祖父說的是對的,可我從來沒有想過要去挑戰什麼規則或者其他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