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謝公子的運氣還不錯?”洛星然指尖搭在冒著寒氣的劍刃上,玩兒似的輕輕一順:“只不過兵刀相向,這是哪門子的道別?”
本命劍伴隨修仙者的元神而生,這副撚弄的舉措不光不合禮儀,還過於輕慢。
謝信任由他從劍格摸到劍尖,再輕輕一壓,直至劍柄抵上胸口,道:“我天亮後會前往平野村。雪姨先安置在村內,待離開裂隙後再辦她的事。”
洛星然收手嘖了聲:“把一個老嫗獨自放病村十天半個月,也不怕等你出來後人早死了?”
謝信不以為意,甚至語氣稱得上和煦,“你要的本就是一個死人,她什麼時候咽氣似乎並不重要。”
洛星然面上流露出驚訝,對他的發言真感到意外一般,“還以為穿上這衣服,你也能變出幾分善心——看來是我誤會了。”
“她與我毫無幹系,湛公子若是要求我為她費神費力,未免太為難人。”
洛星然挑起眉:“額外的價錢?”
謝信點頭:“那就看湛公子願給多少了。”
兩人距離再次拉開。
謝信走出樹梢交錯的陰影,比起往日幹脆利落的黑衫,今日白衣的寬袖飄逸而含蓄,只用一根竹簪束著長發。
這副隨意的打扮在他身上卻沒有任何鬆垮之意,彷彿一根骨支起了全部,脊背挺拔如松,不像手中執劍的修士,更偏於手無寸鐵的書生。
前世的溫潤也好,現世的冷冽也罷,都在這一刻融在了一塊兒。
但洛星然知道這雙手殺過多少人,他假惺惺的神情收斂,輕快笑道:“這裡只有你我二人,小道君有話不妨說得明白些。”
謝信正有此意,手腕一抬,青凜便在半空中劃了一道淺淺的弧,在視網膜上留下一閃即逝的藍。
“承悅星君曾給了我無數把劍,只有青凜是我親手所鑄。當年我為了打造一把心意相通的劍,在滿月時日去了十二廟。”
劍覆著愉悅的低吟聲,似是在應答。
所謂的十二廟,是老一輩修士才聽聞過的地方,最驗人之貪欲。
它原本歸屬於三界中的修仙界,卻在不知什麼時候被剔除出去,重新納為仙界的一部分。
傳言在幾十年相隔的月盈之際天梯會從星河降下,充沛的靈氣化作流雲仙境,託舉起高處看似接近卻遙不可及的宮殿。
自抬腳踏入其中起,臺階便無限延伸,留在修士背後的只有萬丈深淵。
這是一條不能回頭的路。
猶豫多久,就要徘徊多久。一念之差,必將粉身碎骨。
能在金丹剛成那會兒獨身前往,不知該說是有膽識還是不知者無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