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坐的六個人屏聲靜氣,全都一眼不眨地注視著華生。
他喝口啤酒,繼續說道:
“我們馬上將他推到急救室,剪開他的衣服褲子,發現他的臉和身上多處,均有不同程度的擦傷,但無大礙;只是右小腿和左胳膊處,分別有兩個類似於釘子眼的傷。顯然,那是毒牙留下的痕跡。當時傷口已經區域性腫脹並擴散,周圍有紫斑、淤斑、起水泡,有漿狀血由傷口滲出,面板及皮下組織,已出現不同程度的壞死。?令人稱奇的是,我居然在他的衣袖和褲管裡,發現了五隻死去的螞蟥。我猜測,如果不是這些貪吃的家夥,誤打誤撞,幫他吸了毒血,恐怕憑這蛇的毒性,他肯定挺不到醫院。”
衛國從兜裡掏出香煙,將煙卷抽出一截,環讓了一圈,除華生伸手拿過之外,其餘都擺手示意。衛國替華生點燃,華生深吸一口煙,接著說道:
“我們立即採取一切可能採取的救治措施,總算把他從重度昏迷中救了回來,但我知道,那僅僅是他臨死前的迴光返照,於事無補了——”
華生攤攤手,低沉的聲音戛然而止。那雙藏在眼鏡後不被人注意的眼睛,突然透過近視鏡片射出光來。
大家全都感覺到這細微的變化,但誰都沒有吱聲,只是更加緊張地等待他的下文。
“這老頭吃力地拉住我的手,詢問他是不是沒救了?我不想欺騙將死之人,就殘忍地點點頭。這老頭閉眼沉吟許久,你猜怎麼著?”
華生環視四周,沙啞的聲音突然提高了八度,字字加重地說道:“他竟說了一句日語!”
這突如其來的情況,立時把大家驚呆了。衛國、金成鑫不約而同地向前探出身子,林紫驚嗔地捂住小嘴兒,沒有發出聲來,那個平時惜字如金、面無表情的尚文,此時卻“霍”地站了起來,兩個字脫口而出:“鬼子!”
雲龘倒吸一口涼氣,表面上硬裝平靜,但內心裡早已翻江倒海、心潮洶湧了。他心靈深處那根久已沉睡的神經忽然騷動起來,不斷地撞擊著記憶深處最脆弱的部分······
日本鬼子:對雲龘這個年紀的人來說,雖沒有親身經歷的切膚之痛;但就他本身而言,卻有著異乎尋常的意義。因為他居然在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娶了一個日本遺孀的女兒——陳香,並且多年都被蒙在鼓裡。只是有一次日本部分老兵,身著二戰軍服,參拜靖國神社,之後又聚眾登上釣魚島,修築燈塔,插上膏藥旗,對中國公然挑釁的時候,中國的愛國人士怒發沖冠,群起抗議!雲龘作為網路作家,首當其沖,連夜填出一首《滿江紅》,在《當代》網刊發:
《滿江紅·族殤》
——雲龘
奇恥彌天,鋼牙碎,中華痛徹。
京宛變,鐵蹄蹂躪,半疆淪落。
戮耄戧孺連邑毀,屠男辱女千家破。
問上蒼,血海萬般仇,誰之過?
篡歷史,修教課。
侵釣島,參倭社。
寧空門剃度,斷珠操戈。
自古澶淵多誤國,歷來綏靖難除惡。
好男兒,歃血蕩東京,殺無赦!
這首鏗鏘有力的詩詞發表後,立即在網上引起強烈的反響,點選率僅僅一天就飆升過百萬。可是陳香讀完後,非但沒有興奮,反倒目光呆滯,臉色慘白,著實讓雲龘大惑不解。在雲龘的一再追問下,陳香這才吞吞吐吐,告訴他一個殘酷的事實:她——是日本遺孤的女兒。
自此之後,雲龘心裡彷彿吃進了一隻蒼蠅,總是耿耿於懷。直到有一天,日本遺孤們紛紛拖家帶口返回日本,陳香也鄭重地向雲龘提出:能否同她一道,移居日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