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瑾思緒萬千,一邊想,一邊回閃過許多破碎的畫面。她想起漆黑的日銳神城一層裡,她笑著去摸小舞姬的頭,安慰她“遊戲哪有人重要,任務失敗了就失敗了”,還有小舞姬咬牙含著眼淚一步步硬是要將她送到第二層的樣子。
其實很多事,那時候就有了端倪。她一直覺得遊戲沒有活生生的人重要,也一直以這個準則來對待珍惜唯一闖入她世界的念君回響,但是……顯然,念念不忘並不這麼想。她能為了完成一個任務硬要拼近乎渺茫的希望,也能為了拿到一個全服第一不擇手段,遊戲方面顧知念可能不如她,但別的方面,她是一敗塗地。
只是……
畫面一幀幀推過去,定格在最後高臺上,舞姬失去了面上慣常千嬌百媚的笑容,沒有任何表情的臉。
她看著她,她也看著她。
謝瑾想,只是,你會有一點點後悔嗎?
……會嗎?
謝瑾覺得,自己會有這樣的念頭,十分嘲諷且好笑,産生這樣念頭的自己也太過卑微。因為答案是絕對否定的,她心裡也清楚,人家擺明瞭只是設一個局,怎麼可能還會有後悔。她疲倦至極,一系列的事情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氣,她只好站起來,將房間裡顧知唸的東西收拾收拾,等著顧知念自己上門來拿。
謝瑾將一個粉色小兔的杯子從桌子上拿開,握在手裡,怔怔地,發現她對顧知念居然恨不起來,沒有恨。就是特別難過,鋪天蓋地的難過,難過得像是靈魂都被抽掉了,一點力氣都沒有。
她握著杯子走了神,想,為什麼不能多騙我一會兒呢?
多騙我一會兒也好啊。她想著姑娘溫柔安靜的笑容,不動聲色且悉心的關照,電影院裡輕聲提醒,還有街舞臺上,撩開頭發,嬌媚致命的一笑;牽過的手和檸檬沐浴露味的相擁入眠,那時候寂寥的長夜彷彿有了穩定發光的恆星。
謝瑾低下頭,垂眼,滿臉迷惘。她想,早知道會這麼傷心,當初我一定不會搶你的怪了。
她不知道顧知念後不後悔,但此時,她內心的確是很後悔的。後悔中又因為實在太過疼痛難過,生出一點小小的不甘來:我知道我罪有應得,可是我從未殺人放火,為什麼要經受這種酷刑?天予我再罰我,何其不公。
她想到這裡,鼻尖一酸,慌忙放下杯子去找紙巾,結果動作幅度太大了,衣擺一下子將在擺桌沿的杯子絆到了地上,陶瓷的杯子隨著清脆的一聲“嘩啦”,在白瓷地磚上摔得粉身碎骨。
謝瑾身子一僵,慢慢回身看見地上碎得不成樣子的瓷杯,想,這下還給顧知念東西的時候,沒辦法交代了。徹底崩潰的絕望感再次一陣陣上湧,她指尖發冷,下意識伸手一片片去撿地上的碎片,撿著撿著,眼淚滴滴答答掉在地上,心裡鑽疼得難過,一下攥緊了手掌,隨即意識到什麼,猛然松開,但是來不及了,拔出嵌在掌心指根上的碎瓷片,鮮紅的血立刻流了下來,一滴滴暗紅發黑的血滴猙獰地滴在雪白的地磚上。
……一切都糟透了。謝瑾疲倦至極,幹脆坐了下來,左手握著滴血的右手發呆。她本以為,自從顧知念出現後,是會越來越好的。
……
《玄機》裡,自全服第一在眾目睽睽之下下線後,待眾人回過神來,發現臺上的全服第二——不對,是現任全服第一,也不見了。
不論遊戲裡是怎樣的軒然大波,顧知念下線後就沖上了六樓。電梯還沒到,顧知念直接沖進了樓梯間,噔噔噔一口氣跑了上去,站在謝瑾房門面前。熱血褪去後,她看著那扇關閉的房門,卻陡然喪失了敲開它的勇氣。
敲開又能怎麼樣呢?謝瑾會怎麼對她呢?想到精靈冰寒徹骨的眼神,顧知念遲來地覺得遍體生寒,她蹲了下來,在601的門牌前蹲成了一團。好在六樓居住的人並不多,暫時沒有人對這朵蘑菇起疑。
她該怎麼解釋,謝瑾才會信她呢?
謝瑾面對前男友時候冷酷的神情驀然湧上心頭。那時候她覺得解氣,恨不得拍手稱快,現在想起來,卻覺得很可怖,物傷其類。那男人那樣求,那樣甜言蜜語,謝瑾也沒有動搖過;而換成撒了一個更大的謊的念念不忘,她又有什麼自信能打動謝瑾呢?
顧知念想了很久,想了很多種可能。單是想到謝瑾決絕的微笑,還有毫不猶豫的下線,她就忍不住要找紙巾擦眼淚,哭也不敢出聲,咬著嘴唇悄悄的。
作者有話要說: 謝謝各位小天使支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