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攆停下。
新眉挑開簾子,恭敬道,“郡主,龍陽殿到了。”
一隻纖細雪白的玉手伸出搭在新眉的手腕上,一個火紅的身影緩緩從步攆內緩緩走出。纖腰束素,盡展婀娜風姿。龍陽殿的太監忍不住看著這抹明豔的身影怔怔出神。
都說大夏第一美人是撫遠將軍的大女兒陸銀華。然而眼前這個女子眉若遠山,眸如皓月,輕疊烏雲發,風消雪白肌。折纖腰緩緩而至。難怪那些個文人學士常讚美人“俊眉修眼,顧盼神飛,文彩精華,見之忘俗。”
“這位公公煩通報一聲,明嘉郡主到了。”新眉微拘著腰一手扶著紅衣美人,一面含著笑柔柔喚回看得出神的守門太監。
太監恍然回過神連連到是,躬著身子退下時忍不住又偷偷瞥一眼那抹紅色影子。
奴兒靜靜地站在原地,眼神幽深,新眉知道自己主子一向讓人捉摸不透,自將軍噩耗傳來,她便變得更像一座雲煙蒙罩的茫茫遠山,愈發不可揣測。
半晌,裡頭匆匆跑出一個太監,恭敬道,“郡主裡面請。”
奴兒隨引路的太監向元安帝的御書房行去,她走得很慢,每一步她都自感沉重。她在御書房門外定定地站了許久,眼前這道門一旦開啟,她便再也沒了回頭路。她終究還是變成了自己內心深處最為不屑的人,一個可以把任何東西都用來博寵的,不擇手段的人。
“郡主,別讓陛下等久了。”新眉在她耳邊低聲道。
奴兒微微抬手,立刻有人將門開啟。這不是奴兒第一次來龍陽殿,亦不會是最後一次。可今天,她一身紅裝出現便感受到上方投來的幾道灼灼的視線。像是燒紅的鐵落在她身上。
可她依舊面色坦然,她邁著細碎的步子上前,微微抬頭看清上方正坐著元安帝並太后和榮皇貴妃。她盈盈下拜,“奴兒拜見陛下、太后,參見皇貴妃娘娘。”
太后上上下下仔細地打量了奴兒半晌,她皺眉,語氣不善地開口,“你可知今日召見是為何事?”
“回太后,奴兒已然聽說。”奴兒低聲答,語氣中隱隱帶了一絲微顫。
太后哦了一聲,揚聲說道,“喪期之內,那你又為何不著縞素而著紅衣?大夏國境可容不下不孝之人。”
因為元安帝的偏愛和厚寵,使得一向尊崇禮教規矩的太后對奴兒一直不滿,平日裡礙著元安帝和她那已故母親的面子也並未多加苛責。只是她已然受封郡主,算是皇室之人。今日她著紅衣面聖,實在罔顧皇家顏面,大失體統。
榮皇貴妃看看不發一言的元安帝,自然知道元安帝喜歡這個孩子,這兩年屢屢為她打破了不少規矩。今日看這樣子也沒有任何異常,許是不好駁了太后的面子這才一直沒有開口。於是皇貴妃體貼地開口,“郡主年紀尚小,定是身邊的宮女太監沒有提點著。太后萬萬息怒。”
“這衣裳是奴兒自己要穿的。”奴兒死死地咬住下唇,似乎是在剋制自己喪父之痛。小小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帶著一絲顫抖,皓月般的眼睛裡折射出點點星光。她站在空蕩的大殿上顯得很是單薄,像一縷四處遊蕩的浮萍,弱小無助,驚恐地看著世界。
元安帝看她無助的模樣著實可憐極了,鐵血亦有柔情。他思忖一下,這才開口,“可是想說什麼?別怕,朕在。”語氣裡是連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溫柔。
奴兒看向元安帝,霧氣朦朧的眼充滿了無法言說的委屈和悲傷。長長的睫毛被淚水浸溼,奴兒哽咽著說,“父親曾對我說過,這輩子最大的願望便是看到奴兒許的好人家,風光出嫁的樣子。可是如今,父親卻再也看不見了。奴兒一身紅衣前來,是想讓天上的父親看看他的女兒穿上嫁衣該是何等的漂亮,何等的幸福。即便他,即便他永遠也看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