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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頭未是風波惡 (2 / 4)

阿笙點頭:“事不宜遲,我們今日便渡江。”

秦箏低頭吃飯,將碗筷摔得震天響:“說得好聽。你要當真緊張叔父性命,豈會在此同這小賊勾勾搭搭。”

阿笙淡淡一笑:“來日方長,往後我再同你解釋。”傳志雖聽到兩人言語,卻始終心不在焉,不曾搭話。阿笙暗想,若箏兒所言不錯,岑青早已身中劇毒,而他與付九一路同行而來,付九恐與此脫不了幹系,這番推測卻不好告訴傳志。又思及二人匆匆而來,似是京城有變,岑青昏迷前反提到“英雄盟會”,卻是為何?苦思冥想不得其果,只好作罷,渡江後距南京不過一日路程,等岑青醒來,再問不遲。

吃過早飯,阿笙到羅成房中將中毒之事大略講過,羅成沉吟片刻,爽朗笑道:“阿笙,你可是懷疑我?”

“便是此時,我也懷疑你。”阿笙淡淡道。

羅成笑問:“即使如此,又為何過來?”

阿笙道:“我已答應鄭竟成將鄭夫人與杜紅蕖平安送往蘇州,眼下師叔昏迷不醒,傳志心神不定,鄭夫人失魂落魄,杜紅蕖與箏兒武功不濟,只得找你。”

“倒難為你。不過阿笙,”羅成眯起眼睛,一手按在腰間刀上,“你不怕我在路上耍什麼詭計?”

阿笙目光篤定,淡淡道:“我會小心。雖沒有十全十的把握,卻只能賭一把。”

羅成失笑,瞧著眼前這俊美纖瘦、雙腿殘疾的少年,一拍胸脯哈哈大笑:“阿笙,你這哪是求人的態度?以這性子混江湖,往後可要吃虧啊!不過當真對我胃口!我那義弟心思純淨惹人喜歡,可惜心眼太實,不太好玩,眼光倒精準得很,能找到你這樣的娃娃!我幾要大你一輪,不是大哥誇口,咱倆交起手來,恐怕是你要輸,我若真是那下毒之人,你能奈我何?要是換作旁人,不是討好於我,便是偷偷溜走,哪會敞敞亮亮找上門來?實不相瞞,大哥我身上確實揹著個大秘密,就是義弟來問,我也絕不會說。不過,大哥只給你一句話。”他自箭壺裡拔出一隻長箭橫在胸前,雙手輕折,箭桿應聲而斷。“我羅成若對你二人有什麼謀害的心思,有如此箭!”說罷,又將箭鏃取下遞給阿笙,“但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他日若分道揚鑣,甚至兵戎相見,阿笙這枚暗器,我定會笑著受了。”

阿笙接過,拱手道:“羅大哥今日之諾,秦笙銘記在心。”

此言既出,阿笙也不再追問他這幾日下落。眾人打點行裝,奔碼頭而去。

這日天朗氣清,烈日懸空,碼頭上人來船往,熱鬧非凡。傳志頭一次見到這樣多的水,似從西天傾盆瀉下,奔湧而來,江面粼光閃閃,一片波瀾壯闊。待上了船,他立在甲板上,怔怔望著廣闊江面,聽到波濤不住拍打船舷,轟轟作響,一時心驚肉跳,魂不守舍。他十八年來住在深山之中,只見過林間清溪,只聽過泉水潺潺,從不知世上有這等聲勢浩大的水,有這等無垠開闊的天地,此時驟然想起陳叔平所言的萬千世界,不免肅然起敬,又覺己身之渺小。他原以為山裡已經夠大,殊不知與天下自然相比,不過滄海一粟;他原以為京城繁華如斯,街上人頭攢動,已是最熱鬧的地方,殊不知與船隻來往如梭的長江水道相比,竟如天上地下。江水浩蕩如斯,頃刻便能吞沒一切,與它相比,自己又算什麼?他想得入神,不知何時阿笙已站在身側,直到給扣住手指,方驚覺過來。

阿笙問他:“在想何事?”

傳志與他十指相握,望著江面道:“我心想,若是打這裡跳下,眨眼功夫便會沒影罷?我從未見過這麼大的水,有些害怕,卻又覺得好看。”

阿笙眺望對岸,悠悠道:“人生在世不過百年,於天地萬物只是瞬息。所居之地方寸足矣,死後更只有黃土一抔,在世間能佔得幾何?我爹曾帶我們去尋這江水源頭,對我和箏兒說,正因此生短暫,才當恣肆逍遙,不必在意世人白眼,不必遵循世俗禮教,我們只是這滾滾江水中的一塊小石頭,百年之後,還有誰能記得?你便真做了遺臭萬年的魔頭,給人家罵上幾句,又不痛不癢,有何幹系?何況就是大魔頭,也沒幾人做得呢。”

傳志無奈:“你爹爹性子也太過狂狷。”

阿笙瞥他一眼:“你是當真聽不懂,還是真的太笨?”

傳志苦笑,擁他入懷,將額頭抵在他肩上:“我心裡亂得很,一會兒想跟天地自然相比,我方家的仇又算得了什麼,就是報了仇,又能如何?人死不可複生,我再也見不到我爹孃了。一會兒又想你說的是,我只是害怕,不想殺人,而且我隱約覺得,等到了最終那日,我一定要做許多我不願做的,見許多我不忍見的,就像鄭夫人口中的我娘,她不再是什麼‘天下第一美人’,反倒有些不堪似的……你從前問我,倘若方家才是壞人,那該如何?我真怕會有這一日。我還怕另一件,若我今後再做了那夜的事,那該如何?你還說什麼遺臭萬年也不打緊……我們如今瞧過去那些惡人,不過是罵他幾句;不怎麼惡的,便被人忘記了。可那時他殺掉的,不全是活生生的人嗎?短短十八年,便沒什麼人記得我方家的事,但九叔和我,卻要一直記下去。我總在想,青虎門裡,興許也有什麼‘張傳志’、‘李傳志’,孤苦無依,一門心思苦練武功,想要有朝一日找我報仇吧?”

阿笙笑道:“我竟不知你是個優柔寡斷、心細如發的人。”

傳志一本正經,不容易將心思講明,卻給他一句嘲諷輕飄飄堵了回去,不禁氣結,又不知如何發洩,忽瞧見他耳朵,想也未想,一口咬了上去。阿笙吃痛,抬杖便打,驚得傳志一把將人推開,卻見他差點站立不住,又忙上前撈他後腰。阿笙冷笑,劈空掌當胸推來,傳志推掌回擊,兩人你來我往,眨眼過了十數招。

秦箏坐在船艙中,隔著窗子瞧見二人,一腳踹開腿邊矮凳,罵道:“無恥!混蛋!”

紅蕖正同羅成喝酒,嬌聲一笑:“你這是瞧見哥哥有了心上人,便怕他不再疼你嗎?哎呦,到底是小丫頭,要我說,他二人好得恨不得長到一起,早晚要將你下的,還是趕快習慣罷!要不然這一路下去,你不給活活氣死?”鄭夫人精神萎靡,身邊又無南華劍中人,她一改低眉順目的姿態,換了身鵝黃衣裳,頭上插幾朵紫薇花,塗脂抹粉收拾一番,愈發嬌豔可人。不過半日功夫,便與羅成打得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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