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伯良拱手:“有勞姑娘。”
秦箏面色鐵青,想也不想便要罵人,卻給傳志在肩上一按,看他微微搖頭,這才冷哼一聲,不再開口。
清歡暫且止了血,孫伯良安排四人住下。秦箏要時刻留意清歡傷勢,清寧又不肯離開哥哥半步,幫著端水送藥,傳志滿肚子話說不出口,不敢離開,也在房中守著,一間小小臥房擠了四人,一時竟有些熱鬧。忙到夜深,清歡體溫稍降,昏沉沉睡去,三人才得空休息。秦箏偎著床柱坐在清歡枕邊,打了個哈欠:“傷口不是很深,不妨事的。”
清寧端過茶水給她,輕聲道:“謝謝姑娘救命之恩,你快些歇息吧,我來守著就好。”
秦箏撇撇嘴,瞧她一眼,又看傳志,見他垂著腦袋分明不敢看人家,便不接她茶碗,冷哼道:“誰曉得後半夜怎樣?你又不是大夫,萬一瞧不出他危險,讓人眼睜睜死在眼皮底下,我不就白治了?讓人家聽到了,還以為姑娘醫術不好,砸了招牌,你賠得起?”
清寧也不反駁,將茶水放好略一躬身:“那便有勞姑娘了。”說罷在桌邊端正坐下,頷首不語。她揹著身,傳志才敢抬眼看過去,猶豫再三開口道:“你不要擔心,箏兒是很好的大夫,你哥哥不會有事的。”
見他對這少女小心翼翼關懷備至,秦箏呸的一聲搶道:“不害臊。”
傳志哪知道她的心思,以目示意她莫再說了,接著對清寧道:“你們怎會到這裡來?我……咱們分開以後,又發生了許多事,我一時也說不清楚,總之是……唉,你是不是以為我跟王公子他們是一起的?其實不是,我自己也……我,我知道你氣我當時沒有出手幫你們,但……”
“你倒是想幫,打得過人家嗎?”秦箏捏著手帕轉了兩轉,朝他扔過來,“自個兒路都走不得幾步——帕子幹了。”
傳志老實接過,起身去洗帕子。“箏兒,我還不曾跟你說,清寧和清歡都是我們的朋友,在京城的時候……說起來,你不是一直在照顧鄭夫人嗎?夫人正是他二人的娘親。”他將帕子擰幹疊好,輕輕放在清歡額上,還想再說,聽得清寧問:“我娘?”
傳志點頭:“說來話長,我們在渡江之前,便遇到了你爹孃。後來我們帶著你娘過江,在山裡被王公子偷襲……箏兒和夫人被他們抓了去,一直是箏兒在照顧她。”
清寧急道:“她可還好?”
傳志看向秦箏,這幾日他一直躺在馬車中養傷,並未見過夫人。秦箏只當聽不見瞧不見,低頭玩手指。清寧也不催促,靜靜望著她,放在膝上的兩隻手卻微微發抖。傳志推推秦箏:“夫人還好嗎?”
“我聽見啦,推我做什麼?”秦箏白他一眼,見他神色關切,才兩手一攤道,“好啦好啦,她好得很。這幾日我給她調了湯藥,精神暫時平複了。”
清寧松一口氣,望著清歡,目光悵然:“我們接到訊息說娘被人抓了,才馬不停蹄趕過來。今夜本想救她逃走,哪想連她的人都不曾見到,哥哥就傷成這樣。”
傳志溫聲道:“王公子身邊有不少高手,只憑兩個人就想帶走夫人,談何容易?不過你放心,我同王公子有約在先,等到了蘇州,他一定會將夫人好好地送回去。”
秦箏眉頭一挑,打岔追問:“有約在先?你們今日說了什麼?他憑什麼答應你這個?莫不是,莫不是你許了什麼話?”她說話間便揪上了傳志衣領,雙目圓瞪,幾要湊到面前來。清寧見狀,嘴唇微抿低下頭去。
傳志對男女之防本就遲鈍,又將秦箏視作親妹妹,紅蕖教過的話他聽不懂,一時也不在意,握著秦箏雙手安撫道:“你不要擔心,他原本就這樣打算的,他雖然不是好人,卻不至於濫殺無辜。”王雅君畢竟是朝廷命官,這一點卻不好告訴她。
“哼,他要是好人,當初怎會下那種狠手?”
傳志答不上,又想起另一事,轉對清寧道:“你們接到訊息說夫人在這裡,是誰的訊息?”
清寧低聲道:“我同哥哥離家出走,母親不放心,叮囑我們南華劍在各地多少有些弟子自立門戶,一旦出事,便與他們聯絡。京城一別,我心情不太好,哥哥勸我南下走走。我們走走停停,前幾日剛到南京,去尋一位前輩打聽爹孃到了何處,便聽說母親出了事,這才連夜追來,午後抵達此地。原來是我派一位小師妹,她自知無力救走母親,才一面託人給我們帶訊息,一面跟蹤到此。”
“你們不來倒好,這一來,也給他們抓住了,再難逃掉。”傳志摸摸後腦,蹙眉道,“想來你那師妹也不曉得他們人多勢眾,厲害得緊。不過王公子一時半刻也不會拿你們怎樣,先養傷要緊,等到了蘇州,總有機會逃走。”
清寧微一點頭,垂下眼睛道:“我信你的。”
傳志笑笑,看看窗外天色,同兩人商量交替守著清歡,他好言相勸,秦箏冷言冷語發作兩下便作罷了,她也委實累了,交待過兩人如何照應清歡,伏在桌上片刻便沉沉睡去。傳志取了薄被給她披上,勸清寧去睡。清寧不肯,兩人推讓許久,她才紅著臉答應,臨睡前,看清歡神態安然,秦箏又睡得熟了,忽輕聲問:“秦姑娘說你走不得路,你受傷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