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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生何處不相逢 (3 / 5)

傳志笑道:“箏兒已給我治好了,不妨事的。”

清寧笑笑,以手支頰撐在桌上,掩目睡去。

這日遇到的事太多,傳志坐在塌邊苦思冥想,睡意全無,時而揣測王雅君所言可信幾分,時而掛念岑青,不知他傷勢如何,時而想夫人兒女都給人軟禁在此,南華劍派恐怕為人掣肘,時而又想起紅蕖,兩人說好要裡應外合救人,怕是難得很。他一邊想這些過去他從未想過的複雜的事,一邊按白日裡常不遜教他的法子將內力流轉,到了後半夜,身體暖洋洋的,也不覺寒冷。末了天已矇矇亮,他才覺得睏倦,叫醒秦箏照料清歡,自己將阿笙的竹杖抱在懷中,倚在一旁睡去,臨睡前昏沉沉想:他一定還活著,那便再好不過,其餘的事,既想不明白,往後再想也不遲。

睡不足一個時辰,傳志便給人吵醒了,抬起眼睛。秦箏不在房中,鄭夫人坐在床榻邊攬著女兒,望著兒子輕聲啜泣。清寧倚在她懷裡,低聲講些一路見聞,又安慰她清歡的傷勢並無大礙。鄭夫人一心一意都在兒女身上,並未看向傳志,倒是清寧聽見響動,朝他望過來。

傳志沖她點點頭,輕手輕腳退了出去。合上門,腦袋裡恍恍惚惚的,便坐在臺階上發呆,心道:若爹孃還在世,也會這樣疼我、抱我嗎?他想著那幅畫面,不禁笑了,笑完又有些不好意思,他已十八歲了,個子也不小,還縮在母親懷裡,恐怕不怎好看。

“一大早也不吃東西,坐這裡思春嗎?”傳志循聲抬頭,常不遜正坐在屋頂喝粥。他一手端碗,一手拎了袋饅頭,信手一甩,便有兩只饅頭朝傳志迎面飛過來。“也難怪,一個暴脾氣小姨子,一個嬌滴滴大小姐,換做是小生,也要苦惱一陣子哩——對咯,之前同你一起賣藥的那個,也是個美人坯子,再長幾年定是個禍害。”

傳志慢吞吞啃著饅頭,啃到一半明白過來,正色道:“你不要胡說,箏兒是我妹妹,鄭姑娘和小紅都只是朋友。我心裡,只肯要阿笙一個,旁人誰也不行。”

常不遜仰頭把粥喝完,咂咂嘴笑道:“難不成,你想要堂堂青石山少主做你的妻子?”

傳志垂眼想了一會兒,面上露出很溫順的笑容來:“那倒也很好。”

“你們這些小孩子,整日裡兒女情長,才沒得出息。”常不遜嘖嘖兩聲,拔出刀起身,“上來,小生瞧瞧你的功夫。”

傳志縱身躍上屋頂,一刀一杖同他過招。這老宅常年少有人住,年久失修,腳下稍一用力便會踩碎幾塊瓦片,咔啪作響。二人輕功都是一頂一的好,在上頭翻轉騰挪,除去武器破空低鳴,刀杖相交,再聽不到其它聲響。傳志全神貫注,時時留意常不遜刀勢步法,很快能學為己用,反攻其身。常不遜起初尚讓他幾招,打到興起便不管不顧,來勢洶洶,招招盡藏殺機。

兩人以快打快鬥了兩百餘招,傳志力不從心,接連後退,腳下慌亂,身子一歪便倒在瓦上,順著屋頂斜坡骨碌碌滾落下來。常不遜急縱上前,一手拎他後領將人提起,還未開口嘲諷,便聽前院一陣喧鬧。

兩人相視一眼,傳志正待抬腳,常不遜手腕一轉將他挾在脅邊,三兩步奔向前院。傳志不及掙脫,想罵他幾句,卻不知罵什麼好,待他想起秦箏那句“無恥”,常不遜已將他放下,兩人站在了前院屋頂上。身邊站了十來個弓箭手,皆開弓搭箭,正對著院中數人。另一側的屋頂上,吳應簡默然而立。

院中約莫七八人,身穿白衫,為首的中年人面色冷峻,正是南華劍派掌門人鄭竟成。傳志瞧見紅蕖也在幾人當中,知她無恙,稍稍鬆了口氣。

鄭竟成眼見傳志如何給常不遜拎來,又看兩人並肩而立,怒目斥道:“我將夫人女兒託付給你,你便是這般照顧的嗎!你這小雜種竟敢跟賊人勾結,暗害我南華劍,好大的膽子!”

傳志心中有愧,並不答話,倒是常不遜拍拍傳志腦袋,朗聲笑道:“鄭掌門,彼時你答應秦笙護送尊夫人與杜姑娘上路,秦少爺前腳走,你後腳便派了人跟著,既然一開始便不信人家,人家又哪來的失信於你?再說,那日尊夫人被擄走,貴派弟子可眼睜睜瞧著呢,他今日可來了?小生倒要問問,是誰拼死在救你師娘呦?”

他話音未落,鄭竟成身側兩個少年便臉色煞白,面面相覷。

常不遜故作訝然,搖頭晃腦:“呦,這般唯唯諾諾膽小怕事的弟子,一個不夠,原是兩個?鄭掌門,師門不幸,師門不幸,可要小生為你清理門戶?”

鄭竟成冷麵鐵青,給他說得啞口無言,只得負手而立,怒道:“你是這裡主事的?敢問鄭某哪裡惹了閣下,要將我妻女困於此地!”

常不遜打聲呼哨,懶洋洋坐下,抽出飲血刀甩了兩周:“多謝鄭掌門抬舉,小生可不敢掠人之美,能將南華劍派掌門人玩弄股掌之間,豈是咱一個破落刀客做得到的?”

鄭竟成一張臉白了黑黑了青,額上青筋高高乍起,鼻間冷冷一嗤,默不作聲。傳志聽到他衣袖下雙拳咯咯作響,又看常不遜氣定神閑,三言兩語便說得一代掌門人顏面盡失,暗覺好笑。他曉得常不遜明知鄭竟成擔心妻兒不敢妄動才如此無禮,卻也不怎同情鄭掌門,一來他對南華劍、鄭竟成夫婦全無好感,與常不遜反倒親近些,二來到底少年心性,見鄭竟成惱羞成怒,只覺好玩。他過去與阿笙在一起,見阿笙不顧禮節待人傲慢,也不會指責勸誡,反覺那副模樣又好看,又可愛,令人喜歡得很。

傳志想到阿笙,終是禁不住笑了,好在還記得顧忌鄭掌門顏面,抬手擋住了嘴。紅蕖在院中望著他,也輕輕笑了,她知道唯有想起阿笙時,傳志才會那樣笑。他垂著眼瞼,眼梢微微翹起,褐色的瞳仁像是被泉水化開了,柔柔地望著某個地方,整個人都軟綿綿的,很放鬆的樣子。每當這時候,傳志就好像被一個看不見的方盒子裝起來,和旁人隔絕了似的,那個盒子裡除了阿笙,誰也進不去。

鄭竟成也瞧見了他在笑。他周身都被噴湧欲出的憤怒籠罩了,真氣在鼓脹的肌肉間流轉,有風吹過,他的衣衫卻紋絲不動。

常不遜察覺到他的殺意,稍稍坐直了些,五指握緊了刀柄。南華劍的弟子們同他一樣,都將手按在了腰間劍柄上。屋頂上的十幾把弓已經拉滿,吳應簡也張開了他的弓。

便在這一刻,眾人聽見一道優遊華貴的聲音:“鄭掌門前來,有失遠迎,還請見諒。在下王雅君,已在花園略備薄酒,還請掌門人賞光一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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