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雅君自屋中款款走出,手中握著一柄摺扇,雖著布衣,卻氣度不凡。孫伯良垂手立在其後。話音將落,吳應簡略一頷首,屋上弓箭手便悄無聲息退了下去。
鄭竟成冷笑,拂袖朝花園走去。餘下南華劍弟子正待跟上,卻被孫伯良攔下:“王公子要與鄭掌門談的事,越少人知道為妙。”
鄭竟成接連顏面掃地,聽罷此言更是惱怒,對弟子怒道:“我還怕他不成?在這裡乖乖等著!”自隨王雅君去了。
孫伯良微微一笑,舉目朝常不遜拱手道:“這幾位南華劍弟子都是貴客,還請不遜老弟好生招待。”
待他三人去了花園,傳志見幾個南華劍弟子個個憤憤不平,面露怨色,也不好同紅蕖打招呼,附在常不遜耳畔低聲問:“王公子要同鄭掌門講什麼?”
常不遜兩手一攤,伸了個懶腰向後一躺,閉了眼睛。傳志後知後覺,明白這問題太過愚蠢,只得罷了。看一眼院中眾人,想問他打算如何好生招待,話到嘴邊,又生生嚥了下去。
過了一個時辰,王雅君親自將鄭竟成送回前院,又吩咐下人將鄭夫人母女請來。鄭竟成始終黑著臉一言不發,直到清寧攙著鄭夫人出來,面色才有所緩和。他將二人上下打量一番,上前對清寧道:“你娘哭了?”
“是,哥哥昏迷未醒,娘哭了很久。”
鄭竟成蹙眉,攙起夫人手臂,抬起袖子似想給她擦淚,尚未碰到她臉頰,便停了下來,要她二人到背後去。清寧微怔:“這便要走嗎?”
鄭竟成冷哼:“你還想多住幾日?”
清寧搖頭,喃喃道:“哥哥還在。”
王雅君笑道:“鄭姑娘莫擔心,令兄身受重傷,不便趕路,有大夫一路照顧,到了蘇州,定將他完完好好地送回貴派。”
清寧遲疑,回頭看一眼傳志,咬唇不語,小心扶著母親朝外走。鄭夫人自與傳志相遇,犯了失魂之症,便時時心神恍惚,精神萎靡,此時又逢兒子重傷悲痛過度,舊病發作,雙目失神怔忪,任由清寧攙著,誰知走得幾步忽一陣抽搐,猛然推開清寧,撲進鄭竟成懷中,尖聲道:“歡兒病了,你怎能把他一個人留在這裡?你好狠的心!他一個人,呆在這種地方,他會害怕的,我要留下陪他,你讓我留下陪他,師兄,你怎能讓他一個人?”
說著便要踉蹌著回去,鄭竟成一把攥緊她手腕喝道:“你莫胡鬧,歡兒豈會有事!”鄭夫人卻充耳不聞,錘他胸膛,又抓又咬,想將他五指掰開,口中高聲咒罵,顛三倒四是些“好狠的心”、“我的兒子”之類的話。
眾目睽睽,鄭竟成給她氣得沒辦法,瞥見王雅君等人微笑著看笑話,更是惱羞成怒,一掌揮在鄭夫人臉上,吼道:“閉上你的嘴,胡說什麼!”
這一掌不曉得用了多少力,打得其他人都怔在當場。夫人披頭散發,臉頰紅腫,呆呆望著他,眼淚倏然滾落下來,嘴唇不住顫抖,似想要說話,又說不出。她兩手捧在心口,緊緊攥著前襟,頹然跪倒在地,喉中嘶嘶作響,痛苦之極。
王雅君輕咳一聲,揮揮扇子笑道:“夫人既擔心兒子,不如一起留下,鄭掌門還請放心。”
鄭竟成臉色灰白,並未答話。
清寧見狀,上前道:“爹爹,娘不放心,我留下照顧哥哥可好?”
鄭竟成瞪她一眼,又垂目凝視妻子,再看向王雅君,隱忍怒氣道:“莫忘了你的承諾。”
“自然。”
鄭竟成長嘆一聲,轉望著清寧,自懷中摸出錢袋,給她倒些銀兩,看她好好裝起來,才將女兒再三瞧了瞧,問:“這幾個月在外頭,有沒有人欺負你?”
清寧搖頭,眼裡頓時蓄了淚。
鄭竟成又問:“胳膊受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