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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俄頃風定雲墨色 (2 / 3)

付九沉默片刻,面露猶豫:“封決的模樣,我化成灰也認得。這封管家同他身形樣貌無一處相似。我在莊裡跟蹤了這人七天七夜,瞧不出任何破綻。”

阿笙抿嘴,正想說兩句風涼話,察覺傳志正瞧著他,那神色分明是求他莫再招惹付九,便作罷了。傳志心頭一甜,安詳之極,起身道:“只好走一步看一步,咱們總歸知道姓莊的不是好人,要從他身上下手。九叔,這便去拜祭父親爺爺吧。”

付九抱拳稱是,臨走,掃一眼阿笙冷道:“少爺要帶這小子進方家靈堂?”

傳志不解,拉過阿笙手指緊緊握住,溫聲道:“我同阿笙講過,我們再也不要分開,為何我不能帶他去靈堂?”

他理直氣壯,惹得付九怒火攻心,又忘了下人身份,空喊兩聲“你”、“你”,卻“你”不出話來,卻看阿笙乖乖巧巧地依在他身邊袖手旁觀,更是氣急——他一把年紀了,對這兩人打也打不過,罵也罵不過,只能“你”了半晌,惡狠狠道:“在莊中逛逛也就罷了,至於靈堂,卻萬萬不可!少爺可要想清楚!”

傳志還想分辯,卻聽阿笙道:“我去你方家靈堂做甚,又沒什麼好看好玩的。況且……”他頗有深意地瞧瞧兩人緊扣的十指,淡淡道:“是傳志要去我家的靈堂拜祭。”

付九一張老臉紅了白、白了青,許久才甩下一聲咒罵,先行出去了。阿笙冷笑,拄杖跟上,只聽傳志在身後認真道:“阿笙說的是,等落梅莊事了,我們便去拜祭你爹孃可好?”

付九一個踉蹌,差點自樓梯上跌下去。

阿笙春風得意,微微笑了。不能以牙還牙,便讓他不痛快。

方家靈堂設在後園,付九帶路,傳志兩人隨後。走得沒幾步,便見一處臨湖水榭中十數個形貌各異的人乒乒乓乓纏鬥在一起,打得正熱鬧。有個少女在旁勸架,卻束手無策,急得大汗淋漓,遙見傳志三人,忙高聲喊著幫忙。付九不予理睬,傳志看那少女泫然欲泣,心下不忍,又見榭中有個熟悉的人,便縱身掠入水榭中。

他輕功甚好,在小小水榭中左移右挪,左手運掌,右手抽刀,先將幾個武功低微的拉扯開來,實在分不開的,便拎起衣襟、提起後領甩開丈許拋至道上。一套動作如行雲流水,引得遠處的英雄們齊聲喝彩,都向此處湧來。

頃刻間榭中便只餘四人,俱是高手,傳志不敢託大妄攔,站在一側凝神留意戰局。當中一個邊打邊笑,朗聲道:“小傳志這收發自如的功夫練得愈發好了!”

傳志無奈,見那勸架的少女目光灼灼瞧著自己,硬著頭皮喊道:“常兄弟,你們別打了!再打下去,這、這……要把他惹哭的,這亭子也要給你們打壞了……”

水榭旁眾人轟然大笑,都沒了打架的興致,打量著傳志竊竊私語。常不遜亦哈哈大笑,對手那人卻陰沉著臉持刀刺來,罵道:“有功夫囉唣,小心腦袋!”這人一張枯瘦面頰,臉色蠟黃,身體頎長幹枯,似是半點肉也不曾有,粗布衣裳麻袋似的披在身上,灌滿了兩人刀間的風,鼓脹起來。他手中一柄寬不過兩指的細長尖刀,刀勢靈動飄忽,瞧不清來路去處。他的兵刃、功夫皆以輕巧見長,正合常不遜的路子。兩人纏鬥半晌,常不遜仍有餘裕,他的氣息卻有些亂了。

常不遜笑道:“久聞燕山派飛燕刀的名號,今日一見,確實不同凡響!萬掌門,既然小生的朋友來勸,咱們點到為止,如何?”手下飲血刀卻越舞越快,招式變換莫測。

姓萬的尚未回答,另兩人中的一個青年便怒道:“胡說八道!分明是你趁機偷襲,這時候裝什麼大度!”這青年劍眉星目,手持長劍與對手纏鬥,腳步騰挪轉移,在水榭中倏忽來往,瀟灑至極。

他用劍,對手赤手空拳卻絲毫不落下風。此人身材矮壯,面板黝黑,相貌衣著皆如平常農夫,身法卻舉重若輕,但見他雙目全神貫注盯著青年動作,口中喃喃低語,每每在長劍將至時,或矮身或縱躍,自詭異方位出拳攻擊。傳志瞧得出奇,聽身後阿笙道:“這是湘江鐵手幫的功夫。”他來不及攔下傳志,便跟上前來。“他口中念訣,是在計算對手武器方位,一旦算準,便可憑著極快的身法後發制人。對手雖用劍,卻敵不過他。若非手下留情,這人早就喪命了。”

傳志看去,果見每當此人拳頭要碰上那青年衣衫時,便會放緩去勢,不曾當真傷他。青年早已察覺,然有武器傍身,又拼盡全力相鬥,才能堅持到此時,旁人看來他二人打成平手,他卻暗自叫苦:不管如何躲閃,總逃不出此人攻勢,想要反擊卻是不能。他心生膽怯,便不怎專注,聽到阿笙所言,一時羞憤難當,竟不管那人拳頭,暴喝一聲,挺劍刺向阿笙。

阿笙眼疾手快,抬杖便格,竹杖中灌滿真氣,便如鐵棒一般攔下劍身,青年哪想到他小小年紀有這等內力,一時訝然,手下劍勢一緩,卻見傳志運掌如風當胸拍來,已躲閃不及,生生受下。傳志見他要傷害阿笙,心急之下哪裡顧及其它,這一掌用了十成十的力道,竟將他身子一掌拍開,撞破窗子飛了出去,聽得撲通一聲,落入水中。

眾人嘩然,常不遜仰頭大笑,喊道:“袁幫主,小傳志一掌便將人打飛了,你怎花了恁久?”

萬掌門同那青年本就交好,見常不遜與傳志相識,傳志又打傷了朋友,當即怒道:“大家比武,點到為止!何必下此毒手!”

袁幫主被常不遜當眾嘲笑,怒火中燒,亦大喝一聲“無恥”,揮動雙拳朝傳志襲來。他手下不再留情,一出拳便將傳志通身罩在拳風之下,眼盯著他身上幾大要xue,念起口訣來。他來勢洶洶,傳志頓覺身上一股莫大壓力,再難開口,只好提起真氣向一側翻身閃過,哪知袁幫主已算到此節,腳步急縱,倏然到他面前,雙拳齊出,攻他兩處太陽xue。傳志抬臂要擋,袁幫主雙腕齊轉,拳頭竟繞開了他的胳膊落在這兩處要xue上,砸得他眼前一黑,連退兩步方勉強站穩。

阿笙見狀正要上前,忽聽背後風聲微動,不及轉身,手腕便給人以擒拿手製住,那人兩指按上他脈門,溫聲道:“怎能一言不合便打架?打傷了人怎麼辦,已經夠亂了,你可莫添亂啦!”

阿笙一愣,聽出這人是那勸架的少女。他武功不俗,江湖同輩中已是頂尖,被此人抓住竟不能動彈一分,腦中思緒急轉,想不出她是誰。先前看她氣息渾濁、腳步虛浮,不像習武之人,便不曾防備,哪想會受制於人。這人在他背後動手,擋住了二人手臂,旁人眼裡,只當他倆站得近些,瞧不出異樣。阿笙舉目看去,傳志在袁幫主拳下勉力支撐,左支右絀,躲閃時背心已受了一拳。他先前傷人已是意外,心生猶豫,平時絕少與使拳的高手過招,又生怯意,想全力反擊已是不能。袁幫主拳下越打越重,招招擊他要處,傳志只能盡力躲閃,換個不要緊的地方給他打。片刻間又受了七八拳。另兩人中,萬掌門一時奮起,同常不遜打得難舍難分,便是常不遜有心救人,也絕無辦法。水榭外袁幫主、萬掌門那些弟子們冷眼旁觀,付九力不能及,圍觀的眾英雄聽聞傳志在切磋武藝時下了殺招,都心生不屑,哪肯幫忙?在場的怕有百餘人,卻都眼睜睜瞧著傳志被袁幫主漸漸逼到絕境,無一人做聲。

阿笙到底年幼,關心則亂,一時竟也無措,只能喊道:“你怕他作甚!他能比謝大俠厲害?”傳志就地一滾,頗狼狽地躲過一招,袁幫主砂鍋大的鐵拳已追至面前,他雙臂交叉擋下這拳,只覺肩膀都要被卸下來,聽聞阿笙所言,心思急轉,憶起謝慎山和宋琳在舟上使出的掌法。阿笙見袁幫主要打他喉頭,他卻動也不動,急道“小心”。傳志回神,卻覺來人拳上威壓減弱,忙翻身躍起,退開兩步緩了口氣。

原來這湘江鐵手幫幫主袁昭玉向來是個武痴,打起架來全心投入,性起時便不管不顧沒了輕重,曾與徒弟喂招時失手殺人,後悔不已,此後與人打架,每到將要殺掉對手時,都會心中一震,驟然停下,問一句此人該不該殺。將才那拳若打上傳志喉頭,他便有金剛不壞之身也當即斃命,袁昭玉這才停手,放傳志在鬼門關口打了個滾。他看向傳志,心道這少年並非壞人,不該死了,便想就此作罷,口中念起那可憐徒兒的名字,閉目提醒自己平心靜氣,莫再釀成大錯。

阿笙不知此節,見他閉目沉吟,以為是凝神提氣,又要有什麼殺招,當即對傳志道:“趁這時候!”傳志與他想到一處,紮馬步站穩,疏導內力聚至掌心。見袁掌門雙目一睜,猛然推出雙掌,攻他胸腹。袁昭玉甫一睜眼,便見他雙掌已到,不容易放下的殺氣驟然鼓蕩在胸,怒想:我已放了你,為何趁此時偷襲!他不及反擊,身體向後縱去,想要借後退之勢緩下傳志掌上力道,再趁機了結傳志性命。不料傳志掌風中一發真氣稍竭,另一發力道又連綿而至,竟似濤水一般不絕。傳志適才絕處逢生,臨死之際腦中百轉千回,宋琳、謝慎山那日使出的功夫似走馬燈般在眼前走過,連氣息都纖毫畢現,這一招實屬他平生所學之極致,更是破釜沉舟的打法——他不知謝慎山的內功心法是何,只能憑感覺出招,若模仿不成,又或袁昭玉躲了過去,便再難追擊,怕是當即要力竭栽倒在地。

袁昭玉見多識廣,知非有絕頂深厚的內力而不能如此,萬萬沒想到這少年小小年紀,內力已到如此地步,又震驚又恐懼,竟忘了出招,胸口大痛,支撐不住癱軟倒地,吐出一口鮮血來。他剎那間何曾想到這是傳志的極限?

在場眾人瞧得一清二楚,鐵手幫眾人當即破口大罵,一人喝道:“幫主數次有機會殺你,都不肯動手,只點到為止,你竟趁其不備下此狠手!無恥之徒!”至於袁昭玉如何頻頻將傳志逼至絕境、那青年如何偷襲阿笙在先,旁人一時都忘了,又忌諱傳志功夫,不敢上前,只好罵得更響。

常不遜與萬掌門見袁昭玉受傷也是大驚,各自停手,萬掌門搶上前去查探他傷勢,好在傳志已是強弩之末,雖拍斷他兩只肋骨,不致傷及根本。方放下心來。今日會打起來,全因他聽到袁昭玉罵北武林武道衰頹,俠義廢弛,沒什麼好漢,將燕山派也罵了進去,自然大怒,同袁昭玉叫板比武。兩人打鬥時,常不遜恰巧經過,見他使一手飛燕刀,認出是那有名的燕山刀客萬向天,便不問青紅皂白提刀加入,三人纏鬥時,萬向天的朋友,那青年宋斐怕他吃虧,也提劍沖上,四人越打越酣,門下弟子也打成一團,才有了現在的局面。若袁昭玉就此喪命,燕山派可脫不了幹系。人不致死,便轉對傳志怒道:“小小年紀怎如此歹毒!你姓甚名誰,師父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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