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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猶抱琵琶半遮面 (1) (5 / 6)

“我娘生了我們之後,沒多久便死了。我爹六年前也死了。”阿笙依偎牆壁,緩緩挪動著,環顧這間丈許見方的暗室,“你的另兩個朋友,狄松和謝慎山,卻都還活在世上。他們恐怕想不到,你竟然沒有死。”

那人一愣,繼而哈哈大笑:“莊敬亭同我講,你是個絕頂聰明的孩子。不錯,不錯。你怎猜出我是誰的?這天下間,有誰見到我這副模樣,會相信我是當年的空空妙手呢?哈哈哈!無人猜得出的!”他仰頭大笑數聲,又猛得咳嗽起來。莊敬亭為了得出藏寶圖的下落,砍去他的雙腳,將他一困十八年。地下陰冷潮濕,又不時受到莊敬亭折磨、威脅,他的身體早已不複從前,連普通人也比不過。

阿笙摸到了一扇暗門,他想要在此做個標記,卻無法控制十指。他甚至無法合攏掌心。阿笙看向那盞燈,心中算著兩處的距離,口中淡淡道:“你不知我爹孃已死,再看你這模樣,怕是困在這裡許多年了。會被莊敬亭困在落梅莊中,又是我爹爹的朋友,那只有一個人了。我該叫你張叔叔?”

張三不搖頭笑道:“你怕是很不喜歡我,何必叫這一聲叔叔?”這世上知道莊敬亭秘密的人已然不多,他白日裡是江湖上炙手可熱的落梅莊主,夜裡便要到此處,同張三不講些不可與外人言的事。自傳志現身江湖以來,更是頻頻如此。是以張三不對近來外頭的事很是清楚。“你曾見過狄兄和謝大哥嗎?他們可還好?”

“待我們出去了,你親自問去。”阿笙又摸到一扇門。“我在這裡多久了?”

“你我如今都是廢人,該如何出去?在此處,他倒是不會殺你。”張三不苦笑,在腳邊撿起幾根稻草,數了數道,“約莫六七個時辰。我在這裡呆了十八年,幾乎不知道時間為何物,恐怕估摸得不怎準。”

阿笙喃喃道:“軟筋散退去也需要差不多時候。現在是八月十六晚上……姓莊的可有說過外面怎樣了?”

話音一落,便見燈下暗門被人推開,莊敬亭款款而來,笑道:“你想知道這些,該問我才是。”

這房間竟有三處暗門,不,恐怕還有一兩個。阿笙倚在一道門上,繃緊了四肢。若以全身之力相撞,想來能到門那邊去,只是後果如何,機敏如他也未可知了。

莊敬亭將手中食盒放在地上,將碗筷一一擺開,問道:“我何處露了破綻,你不肯信我?江湖上的朋友,都稱莊某仁義無雙,雖非老爺親生,勝似親子。”

阿笙道:“有人告訴過我你的真面目。而且我相信付九。”

“傻小子莫嘴硬了,當年見過我面目的人,除了三不兄,都已殺幹淨了。”莊敬亭悠然笑道,火光的影子映在他面上,陰晴不定,“至於付九,哼,你又憑什麼相信他?他就不能為了那天下至寶,也領養個孩子嗎?”

阿笙道:“如果付九在說謊,傳志會很難過。”他稍稍停頓,又道:“所以他絕對不能說謊。”

張三不奇道:“若他說了謊,你便要竭盡所能令謊言成真?”

“付九是傳志唯一的親人。”若那呆小子知道自己被至親之人欺騙、利用,恐怕會心如死灰吧?阿笙看向莊敬亭,忽替傳志鬆了一口氣。

“親人又如何?”莊敬亭冷哼一聲,向阿笙走近幾步,陰聲道,“到得明日,他就該知道自己是如何被騙了。他會傷心成什麼模樣呢?可惜你看不到了。不過你放心,我會好好地、詳細地、事無巨細地告訴你,告訴你那小子是如何在大庭廣眾之下,痛哭流涕、生不如死的。”

阿笙驀地瞪大雙眸,怒道:“你要做什麼!”

莊敬亭拍拍背上包袱,笑道:“今日在花廳中,原本已無人信他是老頭子的孫子,事情可以好好了結,能留得一條性命。偏偏有人要搞什麼滴骨認親,害得老子今夜不能好好睡覺。嘿嘿,這包袱裡裝了一副屍骨,真正的方老爺的屍骨。你猜我要做什麼?”

阿笙愣住了,便連張三不也詫異道:“你要換了方攜泰的骨頭?”

莊敬亭笑道:“張三不,這十八年來你都不肯告訴我藏寶圖在何處,今日有人提及,我才想起來,我竟沒有去過那老頭子的墳墓。”

張三不道:“又是那個姓羅的?他究竟什麼來頭?”

莊敬亭笑道:“誰管他什麼來頭,他還想分一杯羹,卻不知老子早有打算。今夜先下手為強,到得明日……”話未說罷,阿笙冷道:“給方攜泰修墳的人,不正是你?”

莊敬亭像是聽到了了不得的事情,大笑道:“老子會去給老頭子下葬?他活著的時候我便不想見他,他死了的模樣,我更是一眼也不想看。不錯,依他的性子,定要將那寶貝吞在肚裡,他拿不到,也絕不會要我拿到!他卻想不到,十八年後,他的皮肉都給蟲子吃掉了,爛在地裡,變成了白骨一堆,肚裡的東西,卻還會留下來!”他白日裡溫文爾雅,道貌岸然,到此時方露出真面目來,猙獰可怖,竟不像人類。

阿笙咬牙道:“你能想到那棺槨中有藏寶圖,旁人便想不到?只怕這時墳邊已守滿了人。”

“不錯,他們一個個都怕別人先下手了,今夜定要暗中監視,互相牽制,非要明日當眾開館不可。”莊敬亭笑道,“可惜他們誰也不知道,想去那老頭子的墳墓,根本不用從地上挖下去。”

阿笙皺眉:“這地道可以通到方家祖墳?”

莊敬亭一手按在另一道門上,緩緩道:“這可不是地道,這是一座地宮。”那石門轟然開啟,阿笙望見一條漆黑甬道。莊敬亭取下牆上油燈,點燃了持在手中,笑道:“老頭子怕死得很,造了這螞蟻窩似的地宮,稍稍不慎,便會走入死路,一直在此地徘徊到死。”他看向阿笙,忽抬手在牆上一按,一隻長箭便自暗處暴射而出,擦過阿笙衣衫落在地上。箭簇閃著綠瑩瑩的光,顯是淬了毒。“我既將你帶到此處,又豈會大意讓你逃了出去?你放心,明日那小子若還能活著,很快便會下來陪你。你兩個本也做不了光明正大的夫妻,做一對地下鴛鴦,倒也很快活嘛。”說罷將石門一合,這暗室又變作先前模樣,聽得莊敬亭腳步聲漸遠,很快便什麼也聽不到了。

阿笙沉默片刻,挪至燈下。莊敬亭送來的飯菜倒很豐盛,他用不了筷子,唯有捧起碗喝湯。張三不也探出手來吃東西,阿笙瞧見他雙腕上兩道駭人疤痕。“瞧見啦?這裡,”張三不一指沿著那道疤指給他看,“挑了手筋,將骨頭也搞斷了。後來尋了個大夫給我治好。不過沒甚用處,早就廢了。”他雙手不怎利索,顫顫巍巍的,當年的一代神偷,只能用湯匙慢條斯理地吃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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