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胸膛起伏,胳膊在空中支了半天,到底又軟綿綿地落回去了。
倒是胤祚捅了大簍子,驚心動魄幾個晝夜,又許了四哥那樣的話,如今再見皇阿瑪,竟有幾分恍若隔世之感。他本就心虛,如今又見康熙怒極也不肯傷他,更覺自己不孝,突然上去抱了皇阿瑪的腿,埋頭嗚咽。
胤禩被他這個舉動驚得呆若木雞。
康熙竟然也沒有掙開他,而是保持著這個愚蠢的姿勢,跟個鬥雞似的單腳站著,感受到腿上的濕意,更是心中怒氣全消,聲音也不由自主軟下來:“還不滾起來?毛毛躁躁不成體統,老七老八都比你穩重可靠!帶兵的人竟然會中途迷路?說說吧,朕該怎麼罰你。”
胤祚抽抽鼻子,直起身來:“兒子聽憑皇阿瑪處置,只是此行好歹有驚無險,跟著兒子的侍衛們無甚大錯,求皇阿瑪從寬處置。”
“喝,你倒還給旁人求起情來了?”康熙冷笑,“原想免了你的差事,可軍中不養閑人。恰好梁九功染了小佯,你就先頂了他的差事,在帳中伺候。滾吧,回去洗把臉睡一覺就來當差。”
“喳。”胤祚拍拍袍子站起來,抬頭就見了那幅字,詫異道,“這不是我額娘……哦——”大家在打仗,您卻在回想風花雪月的往事,嘖嘖嘖……胤祚看向皇阿瑪的目光中隱隱多了幾分調侃,迅速低頭忍笑。
那個意味深長的哦落在康熙耳裡,他不怒反笑,上下打量著兒子的小身板,露出挪揄的目光:“瞧著六阿哥平日裡不聲不響,沒想到還挺有本事的。”
“兒子謝皇阿瑪誇獎!”胤祚先毫無羞色地順杆兒爬上去了,而後才問,“不過,是哪方面的本事呢?”
康熙頓時大笑不已,尚來不及開口解釋,帳外突然有人來報:“稟告皇上,十五裡外發現大量準噶爾騎兵,中間隱隱可見王旗,應該是噶爾丹及其妻小所在之地。”
康熙頓時振奮,整整衣冠,吩咐道:“牽馬,拿長弓火銃來,朕要親自追擊。”
康熙三十四年三月十七日,清軍右路與中路大軍合擊準噶爾殘部於克魯倫河附近。康熙皇帝親自帶兵出擊,激戰一晝夜。噶爾丹帶著兒子渡河而逃,身邊僅餘親衛數十人。
及至第二天中午,戰鬥終於基本結束。河邊只餘下零星的準噶爾軍隊仍在負隅頑抗。康熙這才把藏在後方的兒子們放了出來,增加一下他們的戰爭體驗。
胤祚吃了個大教訓,原本只是跟在四哥身邊,隨意挑了個敵人多的方向,在弓箭的射程範圍外遠遠地用千裡眼觀戰罷了。
豈料從千裡眼中看到中間那個驍勇無匹、揮舞長槍、幾近癲狂的身影之後,胤祚猛地一愣,丟了千裡眼就去拉胤禛的衣裳:“四哥,是阿奴!”
胤禛一愣,當即大喊:“準噶爾王妃在此,合而圍之,務必生擒活捉!”
阿奴與一眾親衛力戰數個時辰,拼死護送噶爾丹逃亡,早已是強擼之末。待到身邊人一個個倒下,她亦知自己再無僥幸逃脫之理,遂橫刀而立,任由眾多雪亮的槍頭指著自己,只眯眼打量打馬上來的胤禛兄弟,好半晌才恍然大悟:“你是當年獵熊的那個小子?玄燁的四兒子。”
康熙二十九年準噶爾兵敗烏蘭布通之後,她隨噶爾丹流亡多年,早已沒了當年作為草原上最強大部落女主人那股紅衣勝血、養尊處優的氣度;不僅臉上皺紋橫生,頭發也白了大半,遠遠看去不過是一個粗鄙老嫗罷了。
胤禛不由皺眉:“敗軍之將,還敢口稱我皇阿瑪名諱?”
“哈哈哈!敗?”阿奴突然仰頭大笑,狀似癲狂,朗聲笑問,“四阿哥,我記得你並非大清太子吧?阿奴隨大汗起兵葉爾羌,飲馬喀爾喀河。他有三子,皆為我所出。並肩作戰二十七載,雖九死亦猶未悔。你可敢應我一句,如今德妃安在陣中?”
“他日大汗君臨天下,準噶爾人必定世代奉我為國母。而你,不過是滿清皇帝十幾個庶出的兒子之一罷了。”阿奴說完不給眾人半點反應時間,猛地橫刀往項上一抹,鮮血四濺,屍身重重地墜落河中,眨眼間就為渾濁的浪濤所吞沒。
作者有話要說:
截至康熙三十四年重要皇子公主的年齡虛歲):
永和系:胤禛18,胤祚16,九兒13,瑚圖玲阿10,胤祥10,胤禎8
其餘重要人物:大阿哥胤褆24,太子胤礽22,三阿哥胤祉19,八阿哥胤禩15,九阿哥胤禟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