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景書道:“臣一日不敢懈怠。”
皇帝嗯了一聲,這才道:“太子若是好,那自然是好的,若太子不好,這可是你的罪責,規諫的職責不說,你甚至還在講課時與太子說笑?”
陳景書垂眸道:“太子這些日子雖不說十全十美,卻也大有進益,至於說讀書時只顧玩笑,太子既然已經學完了,且學的很好,那麼玩笑幾句也沒什麼。”
說完這話,皇帝卻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退下吧。”
陳景書也不再多說,很幹脆的退下了,只是回到東宮,便發覺不少人看他的目光帶著幾分幸災樂禍。
陳景書懶得去管,哪知才午後,外面就突然通傳說皇帝來了。
這下大家趕緊放下手中的事情出去迎接。
太子自然站在最前面的,陳景書的位置雖然不是太子之下第一人,卻也很是很前排的位置了。
皇帝看他一眼,也不多說,只是和太子進了殿內,又讓無關人等退下,這才道:“你也學了些日子了,朕聽你的左庶子說,你這些日子大有長進,既然如此,朕便考校你一番,若是好,自然有賞,若是不好……哼!”
趙載桓許多年都沒有和皇帝太過親近,其實不要說是他,就連皇後那裡也很少看見皇帝,不過是每月初一十五的去看望一下,兩人互相說幾句客套話,你問我好沒好些,我回幾句,然後便散了。
如此趙載桓在面對皇帝的時候自然是緊張的。
陳景書倒是不緊張。
沒其他的意思,只因為他講的春秋是史書,史書嘛,主要就是聽故事,知道發生過什麼,能夠從中總結出道理,並且聯絡上眼下的實際,這對於一個十二歲的孩子來說就已經十分優秀了。
而這兩點陳景書自信自己是完全做到了的。
再說了,背過的書可能一時情急想不起來,但明白的道理再怎麼緊張也不會隨便忘掉,從這一點來說,陳景書本身就具有優勢。
話是這麼說,卻也不可能一點都不緊張。
只是相對於其他人來說,陳景書的緊張少一點。
果然,皇帝從四書開始問起,雖然大部分時候趙載桓是可以應答的,但答的是否流暢,是深入淺出旁徵博引還是結結巴巴只能說個表面,在場的沒有不通四書五經的,自然是一聽就能明白。
可大約是皇帝一直面無表情,顯得有些嚴厲的關系,趙載桓越說越緊張,陳景書已經看到教孟子和論語的那兩位開始抹汗了。
等皇帝問到春秋的時候,趙載桓下意識的看向陳景書,卻見陳景書向他微微點頭,忽而抬手,做了一個圍棋落子的動作,又用眼神示意了一下皇帝的方向,趙載桓立刻想起皇帝被陳景書用同樣的手法屠龍,屠了三天才反應過來似乎有哪裡不對的事兒,差點笑了出來。
等好不容易憋住笑,再看皇帝那張嚴肅的臉,卻恍惚覺得就連父皇那威嚴的眼神都變得不嚇人了呢。
大約是心情放鬆了,在被問春秋的時候,趙載桓對答如流,平日裡陳景書在講春秋的時候還會同時列舉其他史書,甚至將相似的事件,或者道理相通的事件放在一起說,當然,補充的部分就只當是說故事了。
歷史嘛,就這麼一點好。
於是這會兒趙載桓回答的時候也不自覺的引用,他說話又口齒清晰,雖然說的並不十分複雜,卻已經讓人能夠看出他縱觀上下歷史的胸襟和眼光,比起那些學一篇就只盯著一篇看的,皇帝自然更喜歡格局大一些的。
畢竟太子又不用去考科舉,學成那樣幹什麼?
等皇帝將這幾日太子學過的功課內容問完,他的臉色便也沉了下來:“先前是誰說左庶子教的不好?”
陳景書只聽身後連續幾聲撲通跪地的聲音,就知道肯定是暗搓搓的告狀的人腿軟了。
也是,大家都看得出來,皇帝就只對太子答春秋的那一段最滿意。
狀告陳景書,若是告的對也就罷了,若是告的不對,就算皇帝暫且繞過他們,陳景書日後難道就不報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