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巖覺得自己的聲音幹啞:“不是每一個人都這樣想的。”
包括李巖自己,也包括許多人,這其中也有跟著陳景書的小廝松煙和當年陳景書的‘朋友’們。
在陳景書說來那樣簡單,那樣理所當然的事情,在李巖看來卻是一種奢侈的善意。
這世上誰會給你這樣的善意?
沒有人!
至少李巖從來沒有被給予過這樣的善意。
陳景書想了想點頭:“你說得對。”
李巖又問:“你放過周家,是不是也是因為這個原因?你善良。”
他感慨似的說:“……你太善良了。”
陳景書聽到這話笑起來:“哎呀,這麼說多不好意思,何況我何時放過周家了呢?人打我一拳,我回他一拳也就是了,很生氣就回兩拳,照臉打的那種,但若是為此就要拿著刀捅個十次八次,要把人捅死才罷休,這就不對了,是不是?”
……他依舊覺得這是理所當然的簡單道理。
李巖幾乎要苦笑。
是啊,多麼簡單的道理。
但這世上多數人是不懂這個道理的。
他們不僅要把人捅死,甚至還要做的更過分,還要再報複更多的人,好像不如此就不夠痛快似的。
於是歸根到底,李巖也只能覺得,陳景書太善良了。
這種善良對於李巖來說是奢侈的,他沒有資格那樣善良。
陳景書卻問:“你覺得我善良到傻乎乎,是被家裡寵壞了,不知世事才會這樣,是不是?”
李巖頓時啞口。
陳景書道:“其實越是被寵壞的人才越加放縱呀。”
李巖道:“你覺得我像是被人寵著的樣子?”
當年單薄陰鬱的少年已經長成了身材高瘦的青年,清秀的面容多了幾分稜角,原本的陰鬱卻更加深沉。
這怎麼都不是一個被寵著的人會有的樣子。
陳景書道:“別人固然沒有寵著你,但你自己寵著自己呀,若非對自己的放縱,你如何至今還是秀才呢?”
他看著李巖的眼睛,說的認真:“當年結保的人裡頭,我覺得你是最有可能做舉人老爺的呢。”
李岩心中頓時升起一種被嘲笑,被愚弄的怒火來:“難道我像是過的很好的樣子?難道我像是放縱快活的樣子?!”
他這些年所遭受的一切不公,一切苦難算什麼?娛樂嗎?笑料嗎?!
陳景書的語氣一如最開始那般淡然從容,不帶半點火氣:“放縱不等同於享樂,你若是不放縱自己,就該明白什麼事情更加重要,你會約束自己去做,你沒有,這難道不是自己寵著自己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