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男人,在老爺子病危時沒掉過一滴眼淚,聽說自己永遠癱瘓那天也只是笑了笑,說“還好我早準備好了”;在董事會上被人質疑合法性時,他甚至懶得開口反駁,只看了那人一眼,對方就被調離了崗位。
他是狠的,是極致冷靜的,是那種一開口就決定生死的男人。
可現在,他抬起眼看我時,嘴唇已經在顫了。
“喬燃,”他幾乎像在請求,“你是不是……真的覺得我一點用都沒有?”
我喉嚨一緊,沖過去抱住他。
他沒還手。他的手垂在一側,像是已經徹底失去了力量。
然後他開始哭。
不是嚎啕,也不是抽泣,是那種幾乎無聲的、整個人洩了氣一樣的崩塌。他臉埋在我頸窩,一點一點地發抖,眼淚燙得像火,順著我脖子流下來,打濕衣領。
他在我耳邊輕聲說話,聲音啞得像破碎的琴絃:
“我真的、真的……很想替你撐一點。”
“哪怕只是、把你從沙發上扶起來、把你鞋帶系緊一點……”
“我做不到。我什麼都做不到。”
“你說我愛你,可我連最基本的‘陪著你’都沒法做到。”
“你難受的時候,我只能看著。”
“你痛的時候,我只能靠別人轉述。”
“你在孕期做噩夢、吐得滿地都是的時候,我連翻身看你一眼都得靠人把我轉過來。”
“喬燃……”他哽住,“我沒用,我真的——沒用。”
“對不起……你沒能有一個正常的丈夫……”
我把他的頭輕輕按進懷裡,像護著一個風裡飄搖的孩子。他的肌肉在我懷裡一寸寸地鬆垮下去,像潰敗了全部支撐。那副強硬、冷靜的外殼,終於在這一刻,崩塌得連碎片都不剩。
我甚至聽見他牙齒在咬合時輕輕撞了一下。
是那種用盡最後自制力才沒讓自己徹底失態的悲鳴。
我一邊抱著他,一邊一遍遍地摸他頭發、輕拍他的肩膀。
“你不是沒用。”我說,“你是我這輩子見過最強的人。”
“你不需要證明給我看。我早知道你是我的全部了。”
他沒說話,只是把臉埋得更深,整個人縮成一個微小的形狀,像一滴陷進沙子裡的水。
那一刻,我忽然覺得我抱著的不是一個殘疾人,不是褚氏集團的董事長,不是褚行昭。
是我丈夫。
是那個只有在我懷裡才會哭的男人。
也是我最心疼的、我願意用命去照顧一輩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