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五十步開外的地方,有一人負刀持弓,立於一棵粗壯大樹的枝幹上,面目沉靜毫無波瀾,觀其動作,方才那一箭正是出自他手。
這名身著普通河西服飾的青年男子身旁,還有一個長袍飄飄的身影,兩腳懸空坐在橫出的枝幹上,一手駐劍身旁,長髮在冷風中微微起伏,姿態出塵,氣質妖異。
“張金秤啊張金秤,這都多少年了,你跟我修行了這麼久,手還是這樣不穩,如此近的距離都能射偏,你讓我的臉面往哪擱?”駐劍斜坐的長袍人瞥了身旁站立的男子一眼,白皙如雪的臉上盡是嫌棄之色。
名叫張金秤的男子收了長弓,不冷不熱回應:“故意的。”
長袍人怪叫起來,像只亂跳的螞蚱,“你憑什麼是故意的?你怕你一箭射死了那人,中間的年輕後生被群起而攻亂刀砍死,所以你射這一箭,只是想控制局勢?”
張金秤依然目視前方,沒有偏頭去看身旁的同伴一眼,“既然你都知道,還問我作甚。”
一張臉比中原女子還要白比江南女子還要美的長袍人,卻是實打實的男兒裝扮,他嗤笑一聲,“你憑什麼要顧忌那年輕後生的生死,兩地距離足足五十步,難道你耳聰目明到了能聽見他們對話的地步,知道那後生其實是個唐人?”
張金秤目不斜視,“我也是修行人。”
長袍男子嗅之以鼻,“你是個鬼的修行人,你就是根木頭,笨木頭,毫無修行資質可言。”
張金秤終於肯轉過頭來,認真的看著長袍男子認真的說道:“你有沒有發現,越是靠近靈州你的話就越多,眼下不過是看見了一個唐人,你已經完全沒有了劍子清冷出塵的氣質,快要變成了一個長舌婦了?”
“你......張金秤!”美得萬眾傾倒的長袍男子頓時咬牙切齒,他先是惱火的咆哮一聲,繼而陰沉著臉威脅道:“你是不是又欠揍了?”
張金秤收回看向劍子的目光,復又看向前方,大抵是回憶起過往吃過的太多苦頭,他明智的選擇了不跟對方硬碰硬,“他們來找我們麻煩了。”
七八名回鶻戰士,氣勢洶洶的朝大樹奔了過來,邊奔行邊喝罵不止。劍子看也沒看一眼,“是你先找的他們麻煩,你自己解決好了。”
張金秤也沒指望劍子,拔刀就躍下樹幹,只不過在迎向那七八名回鶻戰士的時候,回頭對劍子說了一句:“你還是直接去靈州找皇帝陛下吧,我實在受不了你了。”
在劍子發怒之前,張金秤已經衝殺到了回鶻戰士群中。
......
因為回鶻潰卒們剛剛散去的緣故,不遠處響起的馬蹄聲,一開始並沒有引起部落戰士們的注意,直到沉悶到令人牙酸的絃動聲響起,支支利箭飛射而來,射倒了外圍的數名戰士,其他人才吃驚的回過頭來。
而後他們就看到,一支騎隊正殺氣騰騰朝他們飛奔而來,一陣短促的金屬摩擦聲中,騎兵們拔刀出鞘,有神擋殺神之勢。
這支騎隊,從西面的道上奔來,約莫百餘騎,黑盔黑髮,彎弓直刀,風捲殘雲也似。這不是部落戰士們先前見到的大唐禁軍的模樣,但也絕非甘、肅二州的軍隊裝束。
毫不理會部落戰士們的呼喝,幾輪騎射之後,這支騎隊悍然殺進部落人群中,橫刀所到之處,血肉橫飛,當先的部落戰時首當其衝,被斬殺在馬前。
戰鬥來的毫無預兆,巴布林等人大驚,再也無心顧及吳生和劍子,慌忙聚集準備迎敵。只是這支騎隊戰力非凡,又有人數優勢,在部落戰士還未形成良好應對的情況下,就將他們殺得潰不成軍。
暫時脫離危險的吳生,怔怔望著這支突然出現的騎隊,心頭的震驚無法言說,沒用多久,他就意識到了這支騎隊的身份。
歸義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