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下意識低頭看了一眼大姐橫在自己胸前的手背。
那個香頭大小的傷疤十分清晰。
“書記來了啊,二強。”
灶房裡,李定乾稱呼黃興國在生產隊的職務。
“他二舅硬是見外,說多少次了,咱們是親戚,喊啥書記嘛,真是的,手藝人就是規矩多,嘖嘖嘖,怪不得說你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大掌墨呢,這技術硬是沒得說。”
李定乾正坐在灶坑前用一個像螃蟹的小刨子打磨床圍的木欄杆。
像削鉛筆似的,一根造型別致的欄杆削得溜光水滑。
都說民間藝人有一股匠氣,這句話在李定乾和爺爺李擁清身上得以具象。
那些工具像是身體的一部分,操作起來如臂指使,渾然天成。
他們幹活兒,除了質量好,還具有很高的觀賞性。
李定乾回道:“嗨,啥手藝哦,靠使力氣吃口辛苦飯,勉強能混個半飽,這上點歲數啊,精力啥的大不如從前咯。”
說完,也削完。
站起來把藍色圍帕上的木屑拍落在灶坑。
“黃書記,二強,走,堂屋坐。”
說完帶頭往堂屋走去。
這一世,黃興國和走出房間的李國棟在李家堂屋第一次相遇。
“初一,這是咋了?看起來蔫巴巴的,害病了?”
“支書,沒啥大事,傷風涼寒。”他喊的是黃興國在包產到戶後村民組的稱呼。
雖然心裡恨不得衝上去給倆畜生來個千刀萬剮。
但小不忍則亂大謀的道理還是懂。
報仇的方法有很多。
衝上一頓拳打腳踢,不僅解決不他問題,反而會打草驚蛇。
自己說不定還要吃官司,也沒人同情。
最多有心善的,感嘆一句“可惜了,李初一這娃娃就是衝動。”
同情一下,轉頭又繼續忙活自己的事。
自己可能也就在別人茶餘飯後閒聊中偶爾再被提起。
除了自家人會真切傷神難過。
雖說上一世黃家幾弟兄是遭自己活生生折磨死的,三天三夜沒停歇。
黃興國的墳也是自己刨的,頭蓋骨都給狗日的扔糞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