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想些什麼呢?!
蕭夷光咬住下唇,兵荒馬亂裡,她幾乎快忘了自己的未婚夫盧猷之。
羌人恨他入骨,他單槍匹馬回潼關,想必也會命喪於亂兵之中。
亂世中每個人都身不由己,莫說盧猷之,就是她,也逃脫不開命運的桎梏。蕭夷光不是辜恩負義的人,元禎幾次救下她的性命,除了以身報答,她想不出任何能報恩的法子。
孟醫工經過離奇昏迷,夢裡離京,醒來又聽說家園被毀,幾日間人生大起大落,自然也難以入眠。
她的睡相沒有蕭夷光那麼好,翻來覆去後,仗著自己也是坤澤,毫無顧慮地貼近蕭夷光。
旁觀者清,她一語道出纏繞在蕭夷光心頭的事:“八娘,殿下舍了命也要帶你回江南,是不是對你有意?”
大凡乾元開始對一個坤澤好,那一定是想從她身上得到些什麼。孟醫工沒嫁過人,但對這種事充滿求知慾,雙眼在黑暗裡亮得如燈盞。
鼻息打在耳邊,蕭夷光略不自然,提到自個的情事,臉頰染上淡淡的紅雲,“我不知道。”
“你怎麼會不會知道呢?”孟醫工伸出手,看不見自己的五指,沒了白日的束縛,她暢所欲言:“殿下與你同處一車,就沒有說什麼嗎?”
“她……”
自遇見後,盡管元禎先是威脅後又安慰,最後體貼,費盡心思,若是尋常坤澤,早就認為元禎對自己勢在必得。
但蕭夷光彷徨過後,卻敏銳覺察到,元禎雖板著臉迫她上車,初時言語也多冒犯,可舉止一直守著禮節,按理來說,她家世已落魄,元禎大可不必做到這種地步。
再看元禎的眸子,分明是含有情意的,卻又能發乎情止乎禮。
蕭夷光一時也摸不透她的心思,只得含糊道:“殿下曾說過會送我回會稽,但我欠著殿下的恩情,若她意有所求——”
她卡住話頭,思忖孟醫工置身事外,倒也不必與她說太多,於是轉而道:“或許殿下已經有了太女妃了呢?”
孟醫工支起耳朵,聽得正入迷,見蕭夷光這麼說,興奮的盤腿坐起,抱著外衣做的枕頭:“烤雞的時候我問過茍女史,茍女史說殿下她沒有正妻!”
許是聲音太大,外面守夜的部曲聽著了,走過來敲門:“孟醫工,帳中出了什麼事?”
“無事無事,是我做了個噩夢。”
部曲還狐疑,孟醫工幹脆下床,三言兩語將人糊弄過去,轉頭去看蕭夷光,見她已經側過身子,呼吸悠長。
轉瞬間的功夫,應該是睡不著的,那就是八娘不願再說太女的事。孟醫工有些遺憾,不過世家女都是帶些矜傲在身上,她也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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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蕭夷光照例與元禎同乘一車,她底子康健,過了一夜熱病好了一大半,不需要再躺著趕路,部曲就將元禎的四輪車搬了回來。
比起蕭夷光紅潤的臉龐,熠熠生輝的眸子,元禎的精神還是萎靡不振,彷彿生病的人是她,而不是蕭夷光。
茍柔忙前忙後,在她身後墊了一床薄被,方便元禎腰累時可以向後靠著,臨下車前還是放心不下,又託蕭夷光照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