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雲層密佈,雪夜生寒,狂風卷著鵝毛大雪,咆哮著,翻滾著,傾天而降,彷彿要將所有遇到的阻攔都撕碎,都蹂躪,都毀滅。
建鄴皇宮頭頂的烏雲尤其沉重,混混沌沌好似盤古沒有開過天地,大地,天空,乃至瓊樓玉宇都被冷森森的雪花覆蓋,混為一體。
白茫茫中,宮婢們竭力抬高手中的燈籠,袖中灌滿風雪,冷得直打哆嗦,拼盡全力也只能照亮眼前的一小方地界。
八抬暖轎裡,火盆燻爐手爐一應俱全,轎壁都掛了厚熊皮,熱得連商音都不得不脫下裘衣。
蕭夷光額頭也滲出滴滴冷汗,汗珠流過光滑的臉頰,滴落到柔軟的地毯裡,短短幾裡路,地毯上雪白蓬鬆的毛皮貼倒了一片。
巍峨的明光殿矗立在風雪中,烏雲沉重的壓向殿脊,寒夜裡狂風絞著雪花,纏著吻脊走獸,拍著椒牆彩壁,將白日裡光大明亮的殿宇,渲染得陰沉可怖。
轎夫停下腳步,小心翼翼的將暖轎合力放下。
蕭夷光扶著商音的手踩到積雪上,身後無數火光昏昏亮了起來,連路邊的積雪都照得亮堂堂。
明光殿的格柵門卻像是被深淵吞噬,與殿外的明亮形成鮮明的對比。
靜謐得都有些壓抑,這一度讓蕭夷光懷疑,元禎還留在詔獄沒有回宮。
茍柔聽到外面的動靜,推門出來看,眼睛紅腫著:“皇後娘娘,您來了。”
“陛下回宮了嗎?”
茍柔心底嘆了口氣,彈了彈袖上的積雪:“回來了,可陛下不許任何人進去,就是奴婢也只能在殿外候著。”
不光不許人進去伺候,還讓陳大娘子搬來六壇好酒,說要今晚一醉方休。
茍柔是實打實的心痛,陛下的身子才見好,不知道又在外面喝了誰的迷魂湯,渾渾噩噩的跑回殿,連帽子都不知道丟到哪裡了,凍得臉通紅。
蕭夷光點點頭,不問為什麼不點燈,也沒將那句“不許任何人進去”聽進耳中,徑直推門而入。
“哎,皇後娘娘,您可別去——”
茍柔剛摸到她的衣角,卻被商音攔了下來,順帶關上了門:“茍姐姐,讓娘娘去勸勸吧。”
剛入殿就被深邃的黑暗包裹住,耳邊則是死一般寂靜,蕭夷光眼前什麼都看不見,鼻子卻能聞著陣陣的酒氣,她嗓子幹澀的喚道:“陛下,陛下?”
殿內沒有回聲,唯有沉重的呼吸聲,悶悶的,像是掩在被子裡。
蕭夷光摸到長案,用火石點著燭臺,有了光明後,回身差點撞到那六隻酒壇。
酒壇一字排開,都啟了封,酒香嫋嫋鑽出,可裡面的美酒卻滿滿當當,一滴也沒有少。
看來元禎尚存一分理智,沒有喝酒,也沒有糟踐自己的身體。
蕭夷光略微放下心,走入步障後,摸了把蒙在錦被裡的人,她才發覺事情的不對勁。
掌心下的面板滾燙,活像枕在了火爐上睡覺,本該生氣的那人觸到她冰涼的手,不僅沒有躲避,反而好似在沙漠中發現了綠洲,憑本能靠近蹭了蹭,哼哼著:“好涼快。”
蹭蹭手掌還不夠,元禎又嗚咽兩聲,昏沉著掀翻被子,攬住蕭夷光的腰,強硬的將人拖到床榻深處,滾燙的身子嚴絲密合的貼了上去。
她這是發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