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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微雪按陸澤呈說的,隻身前往毓慶宮。
他到的時候,宮室內燈火暗淡,謝書藜坐在金絲檀木桌旁,手裡拿著一卷書,靜靜看著。
在她的手邊,則放著一架精巧的木床,一個粉雕玉琢的嬰兒在裡面熟睡,除了眼睛緊閉得厲害,他看起來與其他正常嬰孩無異。
而謝書藜並無半分外界所傳的著急模樣,除了妝飾愈發簡單素淨,沒有半分哀慟過度的樣子。
陸微雪進來了,謝書藜連眼都沒抬,只盯著書頁。
“娘娘還是那麼愛看書,連親生的孩子都不顧了。”
他淡淡笑著,聲音卻如布滿碎冰的河流,冷如骨髓。
謝書藜聽出了他話裡的嘲諷,抬了抬眼,並不急著反駁,“九皇子大駕光臨,所為何事?”
陸微雪站著不動,半晌才道:“娘娘不該對十五皇子擅自用毒。”
謝書藜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一般,冷嘲道:“九皇子這是要管起本宮來了?本宮說了,若你無用,本宮自然有自己的打算。”
她放下書,站起身來,手指輕輕放在嬰兒脆弱的脖頸上,稍稍一用力就可以結束這弱小的生命,幽幽目光中閃爍著癲狂:“他的價值就到這裡,再過幾天,就可以投個好胎了。”
“苗疆流傳著一個傳說,沒有名字的人死了,靈魂便連地府都不收留,只能飄蕩在天地間,直到被其他餓鬼撕扯爭食殆盡,消失得幹幹淨淨。”
陸微雪看向面色蒼白的嬰兒,輕聲道:“父皇還未清醒,十五弟並未取名,若就這麼讓他死了,那就連投胎的資格都沒有。”
“怎麼?你陸微雪何時要當個大善人了?還是說,你一心要與本宮作對?”謝書藜面色不善地看著他。
陸微雪笑著道:“娘娘誤會了,就算是千千萬萬個靈魂永生永世不得超生,又與我何幹?”
謝書藜冷笑一聲,“那你的母親,也是一樣了?”
陸微雪眼神一暗,隱藏在長袖中的手臂青筋暗暗浮現,他表面上仍然平靜,只是繼續道:“娘娘要殺十五皇子,自然有人為之傷心。”
謝書藜頓了頓,隨即反應過來,“夷兒?”
陸微雪不置可否,“娘娘以為將十五皇子之死栽贓嫁禍給太子,這樣便能扳倒他?恐怕太天真了。”
謝書藜輕蔑一笑,“九皇子還是不要隨意揣測本宮的意思,小心聰明反被聰明誤。”
陸微雪笑而不語,沉默了一會兒,篤定道:“那娘娘是準備栽贓給我了?”
謝書藜面色一僵,下一瞬又恢複了平常,“這只是九皇子自己的猜測,本宮可從未說過。”
陸微雪踱步至嬰兒床邊,拿起床角繡了一半的紅肚兜,上面虎頭的樣式極為討喜可愛,兩只炯炯有神的大眼睛斜向一旁,像是嬉戲玩鬧後的調皮模樣。
“娘娘既然懂得作戲要做全套……”他揚了揚這小兒肚兜,上面的繡工明顯不是謝書藜的手筆,她向來只痴迷於聖賢書,是不會鑽研女工的。
陸微雪眼神越發幽深,“那便該明白,大局為重,扳倒了我,娘娘又該如何全身而退呢?”
謝書藜瞪著他,難得的失態,“住口!”
她不是沒考慮過這些,但陸微雪越來越不受掌控。
更何況,她漸漸看出,陸微雪竟對謝明夷存了那樣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