菀紫英凝滯了片刻,搖了搖頭道:“沒什麼,人之正氣、戾氣,皆在一念之間,是正是邪,非是一時之氣能斷之。”
廉融抬眸,定定地注視著她,道:“不管怎樣,於劍道造詣上受你指點頗多,不知熒宿可有機會,邀你前往江舫賞荷,一解我心之惑。”
菀紫英捏著雪扇,輕聲道:“論劍交流,我當然奉陪。”
廉融悶笑了一聲,道:“好,三日後,熒宿在江舫靜候你親臨。”
三日後,疏月樓內的河畔邊漂泊著一艘船舫,舫身裝飾華麗,四面紗綢帳幔繡滿蓮華圖騰,湖中盛著幾朵白蓮,遠遠瞧著,精緻的船舫小屋置於江畔河蓮邊,極其清雅悅目。
菀紫英形貌昳麗,腰如束素,手持藻璞扇後背冼雪芳華劍,緩步輕盈,瞧著像是一位溫儒有禮、談吐謙和的女雅士,因著幾日前廉融之邀,今日如約而至。
廉融站在船舫前頭,見著人來,神情有幾分訝異,嘴角不知不覺地露出淺笑,道:“紫英。”
菀紫英腳步輕移,足尖輕點,身形輕飄地躍上了江舫,問道:“怎麼如此高興?”
廉融引著人入江舫內,面上露出真心的笑容,誠摯地道:“紫英四處闖獵濟世,原以為你不會來,沒想到你肯前來赴約,實在是令熒宿備感榮幸。”
菀紫英笑著道:“熒仙友客氣了,在清虛道清談會上,與你匆匆交談幾句,心下便覺歡悅,今日你邀我前來江舫賞荷議事,我怎能不來,但不知你心有何惑,想讓我為你解何疑?”
廉融給她倒了一杯茶,遞到她的面前,道:“紫英,可還記得三年前,你我在廊亭下救的那對母子。那日廊亭一別後,我又遇上了那名婦人的孩童,此孩童曾向我求救,聽了孩童所述之事,我心困惑不已,一時難答,遂向紫英尋解惑之法。”
菀紫英手捏著扇子,喝了一杯茶,淡聲道:“哦,是何惑疑,你且說來聽聽。”
廉融看著她,緩緩地細聲講述著道:“那名孩童與我說了身份之事,說因他母親身份低賤,自一出生,他的母親就被送走了,因無人庇佑,便時常被家中幾位兄長欺辱。”
他細細說著事情經過,那名孩子約莫到了五歲,有一回,孩童家中來了諸多名門仙士,兄長們便哄騙欺辱那孩童,教他給人行禮,跪下磕頭。那名孩童照做之後,卻不知丟了自家父親的臉,隨後就被關了起來。
那孩童關在院子想出去玩,兄弟們就將他帶到一個狗洞,讓他對著狗洞罵那婦人是‘娼妓縗鬼’,說是隻要罵那婦人,就會放他出來玩。他依言照做,婦人隔著狗洞,看那孩子沖自己啐唾沫、砸石頭,就哭了起來。
約莫半年後,那個孩子被放了出來,跟著家裡兄弟們一起修煉,兄弟們射箭,他就只能在一旁舉靶子。之後,家中幾位兄弟領著他出門射獵,他在獵場裡再次看到了那個婦人。
婦人被貼上了傀奴符篆,當做誘餌引邪祟,孩童眼睜睜地看著婦人瞳孔翻白,身上長滿紫紅血紋,嘴裡吐著邪氣,血一點一點從口鼻裡流了出,人開始發起了瘋。
最後那病婦人被關回了雜院,院子夜夜響起咆哮聲,孩童晚上去看那婦人,見那婦人身染邪氣,痛苦地用手抓撓著全身,手指摳著皮肉,指縫裡夾著又紅又爛的碎肉。
廉融詭光閃動,唇角微翹,道:“兩年後,那孩童才知那病婦是自己母親。之後,他偷偷將那瘋婦人放走,母子二人一路逃亡,而後得了紫英你的相救。”
菀紫英皺了皺眉,追問道:“那後來這名孩童與他母親怎麼樣了?”
廉融繼續道:“二人雖得了你的相救,令人惋惜的是,在去往仙霞宗的路上,遇到一個斬妖除魔的修士。這名修士看見婦人一身邪氣,誤以為是傀奴便把她給殺了,孩子被仙士送回了家,發現自己殺錯了人,便把這件事怪在了孩子身上,孩子捱了打,又被關了起來。”
“前些日子,那名孩童被我遇上了,瞧著長大了不少,修為也大有建樹,聽他所言之舉,似乎是要去為其母報仇,我便將人攔了下來,左右想不出一個好法子,遂來尋問紫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