況且厭拂滿一門心思認定她也是重生的,要一劍橫過來送她歸西,叫人把她從極樂城裡帶出去幹嘛?方便他親手捅死她?
厭拂滿不是這種人。
他最灑脫。
連帶著他的師門也灑脫。
上一世厭拂滿死後,負雪宗上下皆知離清緣是兇手,但卻無人追殺她。
離清緣最開始覺得很不對勁,她同厭拂滿在負雪宗生活過一段時間,他們師門上下關系是肉眼可見的好,不似作偽,怎麼身為劍聖的首席大師兄死了,全宗上下這麼淡定?
後來有一年仙門大比,她身邊的人已經換成了簷如歲,離厭拂滿死去,真的已經很久很久了。
負雪宗的人卻還認得她。
她本以為對方至少要和她打上一場,已經做好了應戰的準備。卻沒想負雪宗的那大師姐只很淡定從她身側掠過,雪白衣袂飄忽而去,似全然看不見她。
“喂——”離清緣忍不住了,叫那大師姐,“絳晚,你不想殺我替他報仇嗎?”
“報仇?報什麼仇?”白衣飄飄的絳晚停住腳步,回頭朝她意味不明笑了一聲,“那是他的道。”
“沒辦法。”絳晚聳一聳肩,“論修無情道,阿厭不如你。”
離清緣怔然半晌。
這樣想起來,厭拂滿同她,確實是一對滑天下之大稽的師徒。
一對同樣修無情道的師徒結成了道侶。
最後徒弟捅死了師父。
“但若你對阿厭真有過兩三分真情——”最後,絳晚又笑了聲,“來年他祭日時,來負雪宗後堂,替他點盞魂燈吧。”
*
於是那次仙門大比後,離清緣頻頻夢見厭拂滿。
夢裡往往沒什麼具體的事件,只有一些零零碎碎的兩個人相處的片段。
“想這麼多做什麼,人就活一遭,灑脫點,萬事破局為先。”
這是上一世,厭拂滿常懶懶散散一揉她長發,漫不經心對她說的話。
“人當如劍,利落幹脆,出鞘即殺,見血封喉。”厭拂滿把溯游劍拋給她,挑眉時一副什麼事都不上心的死樣子,“萬事想做便做了,別非要思考個四五六七八,求個最好結果。”
這些片段的回放叫夢裡的她沉默。
但夢外的她卻在喊厭拂滿的名字,讓睡在她旁邊的簷如歲臉色冷得能凝結成冰。
南疆秘術裡有一樁窺夢術,能直接進入別人的夢境,幹涉別人夢裡本來事跡的軌道和走向。所以每當她又在夢裡喊厭拂滿名字時,簷如歲就會一言不發用窺夢術進她的夢境。
夢而已,離清緣懶得管,便也隨他去了。
於是那會她常在夢裡支著下巴,吃瓜看戲一樣觀摩他和厭拂滿打架。大部分時間厭拂滿其實也不太想同他打,只斜斜睨他眼,說太執著會生心魔,你同我那小騙子徒弟緣分聚散皆在她,你抓著我不放做什麼?